“我也沒說是呀,我瞎猜嗎。”

“其實,都到晚年了,如果他們不是還像孩子那樣鬥氣,沒準會走到一起的……可他倆實在是一對大孩子呀。”

“你快說吧。”

路易斯死了,整整一個禮拜,艾略特把自己關在房裏大哭不止,連路易斯的葬禮都沒參加。她在為路易斯之死悲痛之餘,也為斯賓塞的音信杳無感到傷心。從路易斯發病

直到去世,有那麼多人來看望和參加葬禮,而斯賓塞這個兩位喬治的老朋友,在路易斯死前他沒來探視過路易斯,在路易斯死後他也沒來慰問過艾略特,他真的已經六根清淨到了無情無義的地步嗎?一個禮拜過去之後,艾略特對整天不離她左右的克勞斯說,你知道嗎親愛的,這一個禮拜,我失去兩個親人。克勞斯不明白他“慈爰的嬸嬸”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可又不能問,他擔心艾略特罵他笨,他隻能把艾略特的話理解成一個悲傷欲絕的老婦人的瘋話。

實際上,艾略特冤枉斯賓塞了,她忘記了斯賓塞是個何等特殊的人。雖然斯賓塞就住在倫敦,但倫敦與他的距離又如同宇宙中兩個天體那麼遙遠,他根本不知道也不關心這個城市裏每天都發生什麼事情。他的研究和寫作雷打不動,與他的研究和寫作無關的信息,總是中止於他秘書那裏。那天已經是路易斯死後的第六天了,他秘書幫他整理一份舊文件時,偶然看到了喬治?亨利?路易斯的名字,才偶然提一句路易斯死了。秘書這個遲到的消息把斯賓塞帶回了塵世,甚至他眼裏還流出了淚水。這一天,他破例地停止了研究和寫作,穿上黑西服,走出家門,走進倫敦的濃濃霧靄,來到了他早已知道但從未光顧過的兩位喬治的家。那時艾略特正持續著她的號啕痛哭,而兩位喬治的傭人隻允許兩位喬治的熟人進去安慰艾略特,他們把斯賓塞這個又高又痩的陌生人擋在了門外。盡管斯賓塞報上了他的名字,可傭人不敢對悲傷欲絕的女主人通報,他們隻請斯賓塞過幾天再來。斯賓塞沒有等到過幾天,他下一天又去了,但下一天的情形與上一天一樣,他的拜訪再次受阻。再下一天,他又去了,可這一回他被傭人告之,他們的女主人在克勞斯先生的陪伴下去鄉村散心了。斯賓塞不知道克勞斯先

生是什麼人,但在這種時刻有資格陪在艾略特身邊的人,還有資格.陪她去鄉村散心,肯定是個背景特殊的人。斯賓塞之所以想到了這一層,是因為艾略特連續兩天沒接受他探望,他把這理解成了委婉的拒絕。其實他無法知道,他前兩天的探望和這一天的拜訪,根本沒被傭人通報給艾略特,在眾多關心艾略特的陌生讀者裏,傭人想不到赫伯特?斯賓塞這句字對他們的女主人有著怎樣特殊的意義。斯賓塞終於看清了自己的位置,他覺得,他還是回到隱蔽的一隅去默默關注艾略特才更為合適。重新回到書齋,斯賓塞對他的秘書提出了一項新的要求:以後,必須及時通報與艾略特有關的任何情況。

於是,斯賓塞聽到了這樣的消息,艾略特與克勞斯定婚了;

於是,斯賓塞聽到了這樣的消息,艾略特克勞斯這對六十歲的妻子與四十歲的丈夫在威尼斯度蜜月時,一天夜裏,一向身體健康的克勞斯突然發作怪病,幾乎赤裸著身子從窗口跳到樓下,幸好沒受重傷;

於是,斯賓塞聽到了這樣的消息,艾略特死了,而關於艾略特之死人們議論紛紛,都說她死於心情憂鬱,還說克勞斯蜜月裏的跳樓自殺也與她有關,因為在那個迷人的威尼斯之夜,克勞斯多年裏頭一次與他的崇拜者肌膚相親時,他的崇拜對象緊抱著他,老淚縱橫,可嘴裏卻叫出了另一個人的名字:赫伯特

喬治?予利?路易斯死於1878年11月,孚年六十一歲;原名瑪麗?安?伊文思的喬治?艾略特死於1880年12月,享年六十一歲;赫伯特?斯賓塞死於1903年12月,享年八十三歲;約翰?克勞斯……

“他就無所謂了,”辛希婭說,“他隻是個陪襯,是別人愛情的潤滑劑……”

辛希婭這樣說時,我看不出來,她是在嘲弄挖苦呢,還是又開始為那個此後終生未娶的約翰?克勞斯一掏熱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