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也知道她打定主意來這裏,就是想離開香港,她誰也不打算聯係的。
“本來清夢吵著要來的,我就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我單獨來了,但你又不是沒錢,多請兩個人傭人啊,這個韓國保姆我看她手腳不太利索,而且語言不通,各國伺候孕婦的飲食習慣都不一樣,阿雅,我越瞧越不是那麼回事兒……”
阿雅反正任他挑刺。
隻等到他接上司電話,總算把人送走。
簡軒儀絮絮叨叨,簡直跟他在懷孕似的,阿雅站在公寓下麵,這條華人街再往前走一個街區,就濱海了。
微風的味道有種濕濕的感覺。
她穿舒適的淺口平底鞋,從樓下居住的做服裝買賣的中國大嬸那裏定做的綿綢長裙,料子舒適,她懷孕後盡管身體不佳,但膚色卻又白了一個度。
如玉一樣,蒼白,也有安靜的光澤。
簡軒儀瞧她許久。
她也看見了他瞧她的眼神。
她細聲說,“有什麼你就講吧。”
他幾根手指搭著車門,有些用力,小心地看她的臉,才說,“自從席叔的骨灰回去,老爺子瞧見了,當場大病,怕也是不久了,現在是撐著,等著看一眼這個孩子……所以阿雅,”
“我知道。”她輕聲應著。
她底子差,她拚盡全力,即便是把自己耗沒了,也會萬無一失把寶寶生下來,健健康康的,可她誰也不為。
餘下的三個月,她幾乎沒有好受過。
懷孕就像麵臨一個又一個懸崖邊沿的選擇題,先是檢查值不在正常範圍,她要做羊水穿刺,後來兩條腿水腫到無法走路,寶寶又在她肚子裏踢得很厲害,她四個月時擺脫的孕吐,七個多時竟又重來。
這是個能折騰她的。
再後來,每天夜裏隻能左側臥,每天要去醫院跟著做操,把不正的胎位弄正。
好不容易這些都解決了,肚子裏的小東西又用媽媽的臍帶玩脖子。
繞頸。
阿雅幾乎奔潰。
夜深人靜,便怨起那人。
生許久的氣,可最後也隻能對著自己哭,醒來時還得對兒子笑。
跌跌撞撞到了九個月,她緊鑼密鼓準備預產期,卻還有人要給她添堵。
阿雅望著公寓大門外,鮮衣怒馬的少年。
房東是個本土烏克蘭大伯,憨憨的,他不太能識別中國人,日本人,韓國人的體征,隻知道五官相對平坦的都是東方人。
他用很慢的英語疑惑地問阿雅,“你的朋友?”
阿雅平淡地搖頭。
“嗨,大胡子先生,我是附近大學的留學生,來租房的。”
烏克蘭大伯歪了歪脖子。
張梓銘慢條斯理把同一句話變成了烏克蘭語。
相談甚歡,烏克蘭大伯憨厚,可是愛財。
……
阿雅慢慢地爬樓,回到自己屋前,轉過身,“梓銘,回國去。”
“住三樓,太高了,你肚子像個球,會碰到台階的。”
“這不是玩笑。”
“當然,我在海洋學院掛了名,你可以看簽證。”
阿雅想了想,很冷淡:“我需要安靜,我抵抗力差,而你沾毒,我還帶著孩子,一切都表示你不適合住在這裏。”
少年清墨的眉毛挑了挑,極為冷漠地走到旁邊的屋前,打開門又關上。
“媽咪,在跟誰說話?”
阿雅疲憊地扶著後腰,小家夥替她抵著門,手裏還拿著一件粉色的嬰兒服,在細心的摘掉線頭。
“一個遊客。”
席嘉舒黑澄的大眼睛掃了眼隔壁,哦了一聲,又說,“大嬸說怕你會提前把妹妹生下來,做衣服好趕哦,你看這些虛虛頭。”
阿雅想起什麼,回擊兒子:“你不是不肯去上學,那正好每天剪這些虛虛頭。還有,不一定是妹妹的,拜托大嬸做幾件弟弟的。”
小家夥板起一張斯文玉秀的臉。
阿雅最近脾氣不太好,也不哄了。
她幾乎每天的睡眠時間達到十七個小時,可睡眠質量隨著預產期越來越近,很是糟糕。
上樓下樓,好幾日沒碰到梓銘。
阿雅心想她那天說的話挺狠的。
她顧著和肚子裏能鬧的寶寶打仗去了,隔了幾天,她從港口散步回來,倒看見小舒和梓銘在一塊兒。
大的歪著頎長的身軀在抽煙,小的仰著腦袋,在說什麼。
“小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