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堅持不住了,微一側身,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隻是印象中模模糊糊地記得太後好像極為嚴肅地說了一個字:“查!”
這一覺睡的格外踏實,夢裏,我看到了滿園的野薑花開的正盛,我就站在那花海的正中央,被那花香包圍著。
可是眼前的情景忽然換了,我看到麵前是無邊的沙漠,我拚命地走啊走,可是怎麼也走不到盡頭。太陽曬得我幾乎要昏厥過去,我一個趔趄,跌倒在沙土上,幹渴萬分。
忽然覺得麵上有份清涼之感,我忽地恢複了些意識,隱隱約約地聽到了蕙菊的聲音。
“真沒想到那如貴妃被囚禁於扶柳宮中還不老實,居然做了個木偶人來害娘娘!這一下,人贓俱獲,看她還怎麼狡辯!”蕙菊說著話,手上也不閑著,一遍遍地為我擦拭著額頭,“哎,也苦了咱們娘娘了,那麼好的一個人,初初入宮,便遭此大劫,但願那木偶人不會真的對娘娘有什麼更深的損害吧!”
巫蠱乃是宮中最忌諱的事,如今如貴妃對我下蠱之事人贓俱獲,是個株連九族的罪,這一次,葉明寒就算想保她也保不住了!
“是呀,好在那木偶人已經被太後娘娘下令毀了,娘娘應該很快就可以好起來了!你看,娘娘現在一直在冒汗,這就是要退熱的跡象呀!”這一次說話的是宜瑗,許是因為日夜不停的照顧我,她的聲音中透著疲憊,卻有著掩藏不住的欣慰之意。
我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再一次睡了過去。
似是要印證些什麼一般,我的身子果然一天天好了起來。這一日,我睜開眼睛,看著從外麵端水進來的宜瑗,微微笑了笑。我掙紮著要坐起來,越過她看向門外,今早還真是安靜的很,連鳥叫聲都沒有了。
宜瑗放下盆,兩步走到我麵前,扶助我,將枕頭墊在了我的頭後方。我靠了過去,見宜瑗的嘴一張一合的,似是在說些什麼,卻什麼聲音都沒有。
我抿唇一笑,開口說道:“宜瑗,你在幹什麼,為什麼張嘴說話卻不出聲?”
這句話說完,她愣了,我也愣了,因為我沒有聽到自己說話的聲音!
我呆呆地望向她,好像要求證什麼一般,就那樣直直地望著她。她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微微張開嘴,看著她的口型,我知道,她在叫我:“娘娘……”
我聾了!
是報應嗎?我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一把推開宜瑗,赤著腳下了地,奔向桌旁,手使勁地一拽,雪綢的桌布便被我撤了下來,那上邊瓷質的茶杯茶壺碎了一地,滾燙的茶水濺到我的小腿上,我卻渾然未覺。
不!就算真的有報應,那也不應該降臨在我身上!我錯了嗎?我有什麼錯呢?那如貴妃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於我,若不是我反抗,恐怕死的就要是我了!我隻不過是想保命而已,我沒有錯!沒有!
我叫著、喊著,不願意接受我耳朵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的事實,然而,我卻確確實實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
前朝的青花瓷花瓶、官窯的雪瓷,我什麼都不顧,什麼都不管,統統都一起推到了地上,瓷片碎了一地,我就那樣光著腳走在上麵,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就好像我的觸覺也隨著聽覺一起離我而去了。
他的手漸漸收緊,將我完全收在他的懷抱之中,我嗅著他身上的龍涎香味,竟隱隱地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心也隨之沉靜了下來。
請允許我再軟弱一次吧,一次就好……
從那天以後,我的淚水就像流幹了一樣,任憑我怎麼擠,再也擠不出一滴淚來。每天背靠著牆,縮在角落中,一言不發。宜瑗她們挨個過來勸我,我把眼一閉,隻當什麼都不知道,反正她們說什麼我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
我忽然覺得如果可以就這樣呆一輩子好像也是件不錯的事,每天看日出日落的光輝照在大殿光潔的地板上,映出一圈圈橘紅色的光暈。
葉明寒中間也來過幾次,每一次都是強行喂我吃飯喝藥,然後離開,而我始終也隻是怔怔地看著地麵,仿佛隻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直到李嬤嬤來了。
她從太後的慈寧宮中回來,看著我頹然地抱膝坐在角落中,走到了我的麵前,遞給了我一張紙。我沒有伸手去接,任憑那張紙飄落在地,然後,我清楚地看到了那紙上麵清晰的幾個大字:
如貴妃,柳家。
我一瞬間愣在了那裏。
是呀,聽不到了又能怎麼樣?我終還是這天殤朝尊貴無比的皇後娘娘,這是沒有人能改變的,而如貴妃這筆債,是時候討回來了!
我抬起頭來看向李嬤嬤,隻見她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衝我點了點頭,顯然,她對我的反應並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