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四艘鐵船上的昆侖道師無比默契地朝水中扔下了一張黃色符紙,同時手中暗掐口訣,四道淡金色法線船身連接船身,無形中已經劃出了一塊正方形水域。
圖形中央的老道一手指天,法訣掐動的同時,原本就暴雨傾盆的天空中殃雲聚集、雷聲嘯動,暗紫色的天雷如隱龍般在雲層間翻滾,碰撞激蕩之後的電離子火花,照亮了整個昏暗不透光線的水上世界!
地魁境的上清紫府仙訣。
蓄雷時間越長,雷勢越是凶猛。
“九霄雷動,滌蕩晦暝!”
暗紫色的雷龍轟然落下,俯衝入鏡麵般的水麵,細密的電網順著水流的導體在一瞬間擴散出去千裏萬裏,那一刻江洋中梨花光轉,凶猛的電火花燒盡了水麵天空之下的另一片天空!
張野突然明白了降雷前七名昆侖道師那個往水中扔符紙的舉動。
那不是為了擴大咒術殺傷,而是限定一個範圍,防止電流在水中傳遞萬裏千裏,蕩滌諸邪的紫府仙雷屠戮盡千裏揚子江河。
在那方圈定好的正方形水域中,所有的電火花來回激蕩。
水麵上的黑色鐵船不受影響,因為術法絕緣,同理電流絕緣。
狠。
這是張野在那一刻電焊般耀眼的雷光過後,腦海中唯一閃過的形容詞。
為了防止對方潛藏水中,索性就一道天雷,殺盡水中的一切生靈。那條應龍根本無處藏身——整個長江都是電流的導體,你要往哪逃?
然而電光過後並沒有多餘的生靈受害。
除了一條鱗甲更顯焦黑的應龍睜著暴怒猩紅的雙眼拔水而出,廣闊的江麵上居然不見半隻煮熟的魚蝦——應龍過境顯然嚇跑了本地水域中所有原住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這點上張野更願意相信施法以前已經處在了老道士考慮之中。
雨幕中的黑色龍影騰空而起,那個龐大而蜷曲的異獸,一雙黑色的巨大翅膀一度讓陰影中的修者誤以為一天水戰之後迎來了黑夜。
在那雙巨大的猩紅血眼中,張野看到了怒火,也看到了怨氣聚結之後的凶殘。來自地魁境引爆的上清紫府雷訣並沒能對它造成什麼實質傷害,卻是真正激怒了這頭水下暴君,也順帶激發了河伯怨氣的狂暴屬性。
“各船按部就班。”
一方黑船上的張野即時下令。
“需要我牽製多久?”
江心中的老道背手而立,仰視著頭頂上那頭即將傾瀉無邊怒火的應龍,挺直的腰背卻從未彎曲半分。
“兩分鍾,”張野遙望著彼方,“兩分鍾時間,我讓它有來無回。”
話音剛落,白色的雨幕中,一道聲勢震天的巨雷火花!
江麵在震動。
十噸重的鐵錨鎖不住渺小而脆弱的鐵船,整個水麵上唯一不動的居然是老道士腳下那方不及巴掌大的枯黃落葉。
他腳尖踮起站在樹葉上,右手擒拿著僅在咫尺的巨大龍首,對方的猩紅血眼居高臨下,一對黑色的瞳仁宛若等身鏡一般倒映出了老道士麵色不改的淡然神情。
“昆侖四龍一虎單麒麟,你是哪一位?”
它問,怨氣洶湧的口氣中居然反常地保留了一絲神智——張野所做的打算是這頭孽龍已經被河伯的怨氣掌控,失控的意識中隻存留了殺戮與毀滅。但事實卻截然相反,畢竟是高貴的洪荒異種,不是怨氣掌控應龍,而是應龍掌控了怨氣。
“有區別麼?”
老道士微微一笑,“反正不是栽在我的手上,我的身份到底是誰對你來說並不重要。”
應龍的目光微轉,冷冷掃視過視線餘光中的寥寥幾艘鐵船。
“這次來了幾個?”
它問,並不確定對方的話到底是隱藏了幾位今天到場的高手級人物。
“算上一位外援,一共是九十。”
老道士笑了笑,並不是聽不懂對方的問題,而是在有意用總數戲耍這條應龍。
“很好。”
應龍望著,眼神中殺意流露。
他說“人數九十,你是第一個。”
於是下一刻龍息盡吐,在近距離幾乎無可閃避的龍炎中,代表輕蔑與高傲的火焰燒盡了這一方輕水。
張野從沒想過一個人能正麵一頭體積是自己幾十倍的怪物仍做到麵不改色甚至不落下風,但是這一刻江心的人告訴了他什麼是“男人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火焰之下是一片灰衣,灰衣之後是比冰更冷的鐵拳。
老道士的手法極具觀賞性。
出手前的那一刻是以柔克剛借力使力之術在對方的鼻梁上貼上了一張“神力符”,後一刻是捏咒催符後一記剛猛之拳,剛烈無匹的昊陽真氣之下,那張神力符籙上的字跡依稀可辨。
“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