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辰終於轉了身,眾人隻來得及看到一張泛著冷光的麵具,就立刻被不知由何處湧起的滔天寒意吞沒。
初秋,地上落葉本應不算厚,但偏偏是在山前。
早在慕辰剛開口時,圍繞著他腳旁的地上湧動起幾股落葉,一簇一簇地向身後遊走漫延,像極了一條條的毒蛇伏在下麵,慢慢地向著黑衣人所在之地延伸爬行過去,詭異至極。
此刻黑衣官兵們終於也察覺到了這些無聲靠近的葉流,頓時被這詭異的一幕驚嚇到。
“快退!”許長傑大吼一聲,卻無濟於事。
伴隨著驀然爆發的煞風,狠絕而淩厲,每個黑衣官兵腳邊的落葉都霎時騰空而起,眨眼不到便將人淹沒吞噬其中。二十三人,無一逃得過重重龍卷風般的落葉流柱。
憋了一路的滿腔戾意終於不必再壓製,慕辰近乎殘忍地觀賞著這一幕,除了他之外,許長傑亦呆愣愣地站在旁邊,眼睜睜地看著這奇詭的一幕,卻在慕辰的控製下絲毫也動彈不得。
一時天地之間隻剩下殺機狠戾的颯颯風聲,夾雜著落葉翻卷狂舞的攪動聲,還有因與血肉骨骼的碰撞而發出的金木之音。
最後紛紛揚揚的紅葉終於淩空翩然落下,竟有種豔麗淒絕的美感。
待塵埃落盡,一切回歸平靜,除了空氣裏濃到極點的血腥味,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
魔鬼!
許長傑青筋爆起目眥欲裂,這時一片小小的野花瓣輕輕揚揚地飄逸到他喉間,甚至還帶有微微的清香,飄蕩搖晃在他喉嚨處久滯不去。
目睹了方才的一切,他現在很清楚,隻要那個人一動念,這片看似嬌柔脆弱的花瓣便會立刻化作利刃,甚至比利刃更聽話,隨時都足夠要了他的命。
正如這個在將軍口中沒什麼本事的辰王一樣。
豹軍副將隻是他名義上的職位,實際上他是孟簡手把手培養出來的心腹。孟簡早懷疑辰王藏拙,不出所料,京城到雲州的封殺線,至到玖城的一展身手,辰王果然展露了實力,再不同在京城時的紈絝無用,然而——
絕望地閉上眼睛,許長傑在心裏淒歎,大人啊大人,您隻道一句“也沒什麼大不了”,卻不知您所以為的辰王表露出來的真正實力卻依舊隻是他在藏拙障眼而已。
可是他沒有機會再向孟簡彙報,很多事情已然無法挽回。
他看到辰王邁著悠閑的步子向他踱來,隻是不知為何,那人的身影顯得有些虛晃不真實,素色麵具後的眸中,有一點奇異的暗紫微微一閃,頓生邪魅。許長傑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然而下一秒他就真的陷進了幻覺裏——
眼前的場景不見,腦海之中飛快地掠過受命時的場景、被派至雲州刺史身邊的場景、執行任務時的場景……仿佛一件一件往事又重新經曆了一番……
遠處又來了一條黑影。
“王爺,屬下已查明——”
辰王抬手打斷了他,一派閑散愜意,“不用告訴本王,直接把你查到的全部傳去大牢,還有這個人也一並送過去,就說是跟案件有關的線索,他們會知道該怎麼用的。”
“是。”暗衛將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許長傑甩到背上,又如來時一樣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微雲淡河漢,月光很清,山前四野闃然。
辰王爺仔細環顧一周,滿意一笑,“效果不錯。”
有一種處理殺人現場的手法叫落葉歸根,幹淨利落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雖然個人謀殺與有組織的暗殺自古不同論處,但對治安機構來講都是麻煩,這樣就沒有麻煩了。
“丹山,最有名的就是紅葉了。”慵懶念了句,剛剛做完殺人越貨之勾當的辰王爺吹著小夜風,全身不帶一絲肅殺,特別清貴高潔地抬步獨自向王府方向行去。
這真是一個動蕩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