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城大牢——
鬼差君喝著茶,坐在太師椅裏一派悠閑。
在他對麵,隔了一道牢門的地方,鄭吉靜默地坐著。
兩人都是一言不發,良久。
同樣是火把照明,同樣光線昏黃,一道牢門之隔卻好像是陰陽之界,兩邊氣氛截然不同。然而矛盾的是,鬼這邊像人界,而人那邊卻反而像鬼界。
“大人如果真的沒有話要問,我睡了。”鄭吉終於先開了口。
鬼差君唇畔勾起一絲隱晦的笑意,“我還以為你真那麼平靜,畢竟,兩條人命啊。”
鄭吉依舊是木然著臉,“我身上本來就背著三條人命,再多兩條又能如何?在我眼裏,根本不算什麼。”
“不不不。”鬼差君一派和氣地笑著搖頭,“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身上,總共背著兩條人命。”
鄭吉瞳孔一縮,始終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有了起伏,抬頭詫異地看著鬼差君。他不喜歡跟這個人對話,麵對這個梁大人總讓他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就好像不懂事的晚輩在睿智的長輩麵前一樣,這種被扒光看透的感覺很不好。尤其是當他想要隱瞞什麼東西的時候,與這個人相處更是讓他感到害怕,好比此刻,簡直就是如坐針氈度日如年。
“你說什麼?我殺了五個人!”
鬼差君笑意特別溫和,就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晚輩,“本官雖沒考中進士,但數數還是會的。其實你身上本來隻有一條人命的,然而你不乖,導致又多了一條。你真是傻到家了,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你不該讓這一條多出來的,太不懂事!”
鄭吉一臉驚愕,心髒卻是在狂跳,“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鬼差君笑出聲來,“你當然不懂,你要是懂了,也就不會這麼做了。算了,我不是來跟你探討數學什麼的,本官隻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鄭吉警惕地看著他。
鬼差君悠悠地抿了口茶,又悠悠地問道:“入住你父親親手設計建造的牢房,不知鄭小公子有何感想?”
——玖城郊外,丹山腳下——
在慕辰的刻意引領下,黑衣官兵圍追而至,如夜色蒼茫裏的幾道暗箭無聲而來,射線集中交彙處,是已在山下駐足靜立的慕辰。
那一道玄色的暗影,輕柔得似隨風輕晃,卻帶著黑洞般的吞噬感。
“速速交出逃犯!再有忤逆,格殺勿論!”為首官兵冷冷喝道。
慕辰依舊背對著他們,動也不動,空氣裏詭異的氣息彌漫。
為首的黑衣官兵不由得皺眉,為執法順利殺個冥頑的逆賊沒什麼,但鄭吉尚沒有找到,這才是他們一路追尋的目的,找不到鄭吉,殺與不殺眼前之人都沒有任何意義,不管如何都是交不了差的。
正當官兵首領頭疼時,辰王爺開口了,音色仿佛是夜色裏一道沁著毒的酒香,“你就是帶隊的?”
黑衣首領一愣。
“身高不足七尺,體格精瘦,左臉有疤,持哏月刀,慣用左手,豹軍副將許長傑?”
黑衣首領頓時驚訝得險些破功。
慕辰輕笑,“看來沒錯,許長傑,男,二十七歲,方平集源人,九年前入伍,建功三等,四次晉升,今年初春遷至副將,年紀輕輕,算是極高的成績了。”
多年的打殺練就出的直覺讓許長傑感到一絲危險,這人連個正臉都沒有露,卻仿佛對他從頭到腳都一清二楚,不僅如此,還熟知內部軍務,對府軍任免與士兵檔案像全都了如指掌。
許長傑隱隱緊張,“敢問閣下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的士兵素有渢南道府夜豹之稱,孟簡算是練兵有方了,隻可惜——”鳳眸裏神光隱現,九千丈殘崖黑沉,“不該放到本王眼前。”
話裏全不加掩飾的的濃濃殺伐讓許長傑瞳孔驟然緊縮,除此之外再沒有時間讓他來做其它的反應。
“方才下令射箭之人,可是你?”輕如歎息的一句,卻刹那涼徹了夜風,“容忍放任至此,實屬無奈,為消本王因你們而起的恨怒,你們就交待在這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