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看了眼那個和尚,長得倒也是方麵大耳,很有福相,身上穿得卻又破又爛,腳上一雙草鞋更已幾乎爛通了底。
悠然道:“和尚竟然會去找妓女?”
離天澈道:“其實這也算不了什麼,這種事本來就很平常的。”
悠然吃了一驚:“這種事很正常?”
風搶著接道:“和尚既沒有老婆,也沒有小老婆,一個個身強體壯的,若連妓女都不能找,你叫他們怎麼辦?難道去找尼姑?”
悠然聽得已經怔住。
風接著道:“何況,和尚和妓女不但是妙對,而且本來就有種很密切的關係。”
悠然忍不住問道:“什麼關係?”
風道:“和尚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妓女卻是做一天鍾,撞一天和尚——這種關係難道還不夠密切麼?”話還沒說完,他自己已經忍不住笑得彎了腰。
可是就在他笑聲還未落的時候,地上的和尚突然跳起來,左手一把細如牛毛泛著冷光的針撒往馬車裏,右手一把短單刀已從側麵刺過來,往風的左腰下刺了過去。
那個罵人的嬤嬤也出手了,兩手抄著一對雙股劍直攻風的後路。
對方的出手快,這邊的反應也不慢,悠然拿起車上的毯子一擋,那些飛針全部釘在了毯子上,帶著離天澈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天蠶絲已卷上了嬤嬤的雙股劍,手一揚,一把飛針已射入她的喉嚨,正是剛剛和尚拋出來的針,針見血封喉,喂有劇毒,死在自己人的暗器手裏才叫冤枉。
幾乎在同時,風的腰一擰,一反手,就扣住了和尚握刀的腕子,“叮”的一聲,刀已落地。風順勢將和尚往前麵輕輕一帶。
和尚的人就已直衝倒在了馬車上,壓碎了一堆酒杯,風再輕輕往前麵一送,他的人忽然飛起,穿透了馬車後圍,“砰”地一聲摔到了地上早已閉了氣。
悠然搖了搖頭:“馬車沒了。”
離天澈道:“馬車沒了,可以騎馬。”
他打了個響指,馬上出現了三個跟風一樣裝束的人,每人手裏都牽著匹馬,三匹馬都是千裏挑一的良駒。
四個同時朝離天澈拜倒在地:“玄影二組風雨雷電拜見主上。”
離天澈點了點頭:“起來吧。”
悠然眨了眨眼睛,他不是什麼都沒有了嗎?什麼時候冒出來這麼四個高手護衛?
離天澈笑了笑,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我還是個大活人。玄影是我的親衛營,隻聽候我的調遣,專門在暗處負責我的安全。”
悠然道:“那黑風林決戰時他們怎麼沒在?”
離天澈道:“玄影共分八組,一組在明裏負責我的安全,就是東南西北;二組是暗衛,若一組不在就由二組頂上,一組和二組有定期聯絡,二組因為太久沒能聯絡上一組,估計出事了才找過來的,而且二組直接聽命於我,其他七組都聽命於二組;另外六組都是心腹死士,一直安插在西營軍中身居要職。”
悠然道:“就是說現在雖然丟了兵符,西營軍還在你手上?”
離天撤道:“不錯,雖然兩半虎符合二為一可以指揮軍隊,但是我的玄影鐵令比兵符更有效。”
悠然道:“玄影鐵令?”
離天澈道:“不錯,見兵符還可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見玄影鐵令卻是必須拚死服從,至死方休;對於西營軍來說玄影令更加有效。”
悠然道:“離忻知不知道?”
離天澈道:“這個自然不會讓他知道,怎麼樣也要留一手的。”
悠然道:“可是你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離天澈,他們認出你來也是因為玄影鐵令?”
離天澈道:“不錯,就是這個。”晃了手腕,上麵一個玄色手環,樣子很簡單。
“不要小看他,這個東西用千年玄鐵製成,製作十分精巧,戴上了就取不下來的,因為它會自動貼肉收緊。”
悠然道:“為什麼告訴我?不怕我出賣你麼?”
離天澈道:“不怕,你要殺便殺,我的靈魂在黑風潭裏你幫我換氣的時候早已交給了你。”沒想到堂堂澈王也有這麼無賴的一麵。
悠然知道他是指她吻上他幫他換氣的事,忽然有些臉紅了,故意顧左右而言他,道:“這一路上恐怕還會有很多意外的事發生。”
離天澈道:“放心,一切有我。”這個人無論什麼時候都這麼自信。
這麼平淡而自然的一句話在悠然聽來卻是波濤洶湧,被人這麼護著,感覺真好。
悠然縱身上馬,向離天澈伸了伸手,將他帶上馬,兩人一騎迅速往雪山而去。
風雨雷電合乘了剩下的兩騎跟在後麵。
傍晚時分已到了雪山腳下的楓樹林,這林還不是一般的長,而且林木錯綜複雜,不宜騎馬。
離天澈朝風雨雷電招了招手,很快地對他們吩咐了幾句,不一會雨雷電三人各騎一匹馬離去,在離天澈麵前他們是絕對的服從,這不禁讓悠然對澈有了幾分佩服。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這才是王者的風範。
秋天的傍晚居然下起雨來。
暴雨就像個深夜闖入豪門香閨中的浪子,來得突然,去得也快。
可是它來過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已被它滋潤,被它改變了。
秋林中的紅葉,已被洗得晶瑩剔透,悠然她們的身上早已被淋得象落湯雞,這通往雪山的山道她們已走了一大半,路上遇上了這場不及預料的雨。
行到密林深處,尋了塊幹燥的地方,生了一堆火,悠然、澈、風圍著火堆烤著衣裳。
秋天淋了雨的寒氣已經很重,悠然和風都有內力,身上的衣服先烤幹,悠然把身上烤幹了的衣服脫下來給澈披上。
趕了一天的路,還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風自告奮勇去抓獵物來燒烤。
過了許久沒見他回來,卻聽見遠處傳來急促的口哨聲,是風在示警。
悠然站起身來道:“出事了。”
離天澈站了起來淡淡道:“去看看。”
一齊朝聲音傳來的地方撲過去。隻見風正被一群黑衣人圍攻,地上還躺著近二十具屍體,都是逍遙宮黑衣隊的人。
風的肩上和腿上各被劃了一刀,露出深深的白骨來,一直不露兵器的他這時候居然使出了一對判官筆,招招都在拚命。能把風逼得這麼狼狽顯然是不容易的。
悠然看了離天澈一眼,笑了。
離天澈瞪著她道:“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笑?”
悠然道:“著急了?誰讓你把雨雷電都譴走?”
離天澈道:“他們有非去不可的事要辦,而且還必須親自去。”
悠然笑著拍了拍離天澈肩膀,道:“我既然是你的貼身侍衛,自然會護你周全,看好了,逍遙宮的這些人的死期到了。”
她長袖忽然飛起,如天邊流雲,風舞輕揚,一瞬間,已換了七八種姿勢。
這套幻舞由幻影步法發展而來,適宜群攻,若是以女裝舞出,效果更佳。
離天澈在一旁卻已看得癡了,他忽然很慶幸悠然沒有著女裝,他甚至還想拿麵輕紗把她的臉遮起來。
那一招看來就仿佛是一個風華絕代的舞姬,在心情最愉快的時候,隨著最優美的樂聲偏偏起舞。
無論是誰,見了如此美妙的舞姿,縱不意亂情迷,心裏也會覺得愉快起來,那麼就會在你心情最愉快的時候,取了你的性命。
周圍的數十黑衣人盡數躺倒,已在無聲無息中丟了性命。
忽然聽到樹上有人擊掌三聲,從樹後應聲又出來十二個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三人圍在中間,迅速結陣。
這十二個人,長法披肩,眼睛都隻剩下呆呆的眼神,如僵屍一般,無神而呆滯。
他們的手,都握著把乏著冷光的彎刀。十二個人的背後都寫著血紅的幾個大字“擋路者死。”每個人臉色都完全沒有表情。
悠然驚道:“十二傀儡陣!”
離天澈冷笑道:“想不到逍遙宮這麼給麵子,連逍遙十二煞都出動了。”
逍遙十二煞,是逍遙宮主貼身死士,總共有二十四煞,隻聽命於逍遙宮主和四大護法,不受任何其他人節製。這次就出動了十二煞,可見手筆之大!
樹上有人笑道:“澈王爺,你雖然易了容,但還是被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悠然抬眼望去,隻見這人大紅長裙,極瘦,馬臉,化了個濃濃的女妝,群擺兀自在風中飄搖。赫然是那逍遙宮四大護衛之一——琴魔。他手裏拿著的正是那把鳳鳴琴,烏黑發亮。他一雙自認為顧盼生姿的眼睛,瞧著悠然一眨也不眨。
琴魔道:“妙啊,居然長得比我還美?”
悠然道:“不敢,你是最美的。”風和澈都快要吐出來了。
琴魔忽然歎了口氣道:“我娘子沒了,不如你跟了我吧,我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不需要這樣跟著人到處奔波。”
風“哇”的一聲已真正吐了出來。
悠然道:“我是男的。”
琴魔道:“我不嫌棄。”
悠然要昏了,胡扯道:“可是你年紀大了點,不適合我。”
琴魔厲聲道:“你難道已看上了他?”指了指離天澈。
悠然道:“不錯。”
琴魔轉過臉去,隻聽“錚”地一聲,一陣琴聲響起。
琴聲中帶著種奇異的節奏。
十二個傀儡腳步立刻跟著節奏移動,十二把彎刀揮舞,並沒有轉向任何一個人,隻是隨著琴聲中那種奇怪的節奏,配合著他們的腳步,淩空而舞。
悠然和風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壓力。這琴聲似有著一種魔力,促使人放棄自己原有的堅持,激發跟著舞動的欲望,連帶著離天澈都跟著不由自主地舞動起來。
節奏越來越快,腳步越來越快,彎刀的揮動,也越來越急。
十二把彎刀,象是已織成了一張網,正在漸漸收緊。
處於陣中的人,覺得自己就像是已變成了一條困在網中的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