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上班之前,丁一就感覺自己的眼皮在跳,有歌唱的是“左眼皮跳跳,好事要來到”,如今確實有事了。公車今天是特別的擠,到單位已經過了簽到的時間,丁一還偷偷跑到人事科找到科長,才勉強過關不算遲到,他還在想什麼時候把這一人情給還了,如今出了這檔子事,估計以後都沒有機會再回單位了。丁一的前腳剛踏進辦公室,主任就進來了,大概他在門口守候有段時間了。
“丁一,上午就不要出去了,等下局長找你有些事情要談。”主任姓盧,外地人,論年齡還小丁一幾個月,論資曆倒比丁一老幾年了。
丁一大學畢業後在外地晃了幾年,後來磨不過父母的千叮嚀萬囑咐,努力地在本地考了個公務員,一個月二千多塊的收入,還要養家糊口,去年剛按揭買了套二居室的,兒子才一歲多,現在每個月15日銀行都會熱情地告知他,他的建行卡又被扣了二千多,兒子每個月的奶粉錢就隻有指望老婆那點工資了,老婆也是剛跳槽到了一家事業單位,說了要績效了,但總是雷聲大雨點小,一直都沒見績效,每個月就隻有六百多的工資,單位補貼六百多,扣除了醫保金、公積金、會費等等雜七雜八該扣不該扣的費用,發到銀行卡上的就隻有不到一千二了。丁一不想啃老了也不行了,老婆木玲瓏狡辯說這是被動啃老,至少主觀上沒有啃老的故意,客觀上的啃屬於被動狀態,若是要定性的話,應該屬於有良知的啃老,她在心裏說了N遍的我不想啃老,隻是你們的小孫子要啃我們,我們也就隻好隔山打牛了,來個乾坤大挪移了。
“估計是什麼事呢,領導?”對於老板直接要找他,丁一顯得有點惴惴。
“大概還是那檔子事吧。哦,對了,你那事到現在還沒有結果嗎?”主任單名一個慶字,外號魯智深,倒不是論個頭,而是論酒量,沒個一斤二斤的下不來,所以每次單位聚會,他是本部門的林衝,老是衝在前頭的。
“還沒有。”想起那事,丁一後悔的腸子都要青了。
“那你就在辦公室等下吧,老板剛才都來過了,問你來了沒有,我說你有事暫時出去了。”
“好吧,感謝領導。”想起盧慶還給自己圓了場,丁一沒忘了說感謝。
燒水器的水剛加熱完畢,丁一給自己泡了一杯西湖龍井,說了龍井,也就是算個三級四級的貨色,泡在茶杯裏,沒有看到過一個完整的茶芽,這還是上次得了獎,丁一特地在淘寶網上買的,五十塊錢一斤。
看著茶葉在杯子裏旋轉,丁一的大腦裏也在旋轉,老板找他準沒什麼好事,他這一檔次的嘍囉,前幾天老板還認不到他,誰知道如今出鏡機會來的如此讓人窩心。茶葉旋轉的結果使丁一有種被催眠的感覺,還好在他沒有鼾聲大起之前,老板的腳步身已經遠遠的響起了。說老實話,光是腳步身,丁一是無法判斷這是不是老板來了,但周圍同事的問候聲已經告訴他老板來了。來就來吧,丁一剛想起身去迎一迎。老板已經進了丁一的辦公室,丁一的辦公室是個套間,他坐在外麵一間,裏麵則在部門的副職,實際上丁一起了秘書的作用。
“丁一啊,在做什麼呢?”老板的問候顯得有點陰深深的。
“局長,我剛在做一個報表,主任說下午開會要用。”丁一拿起手中的文件,想要拿給老板過目。
“哦,等下市局的人要來,你來我辦公室先坐一下。”要說領導終歸是領導,說話從來不拖泥帶水的。
市局在上個月21日才找了丁一了解情況,這次又來,大概是有些情況沒有了解清楚,需要他再配合說明有些情況,丁一想大概也就一上午的時間吧,中午還得把主任要的報表趕出來,剛從其他部門調過來沒幾天,該好好表現一下的,免得落下混日子的名聲,丁一還是想在單位有所作為的。
老板既然已經發話,丁一原本想磨蹭一下喝杯茶的願望隻有落空了,誰曾料想此一去是“壯士一去兮不複還”,丁一再想安靜下來喝杯四級龍井的機會已然渺茫。
在老板辦公室剛坐穩,主管紀檢監察的副局長華天民跟著就進來了,這四個月裏丁一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麵,為了能博得領導的同情和理解,丁一還是貼心貼肺地無條件地配合局裏和上級局單位的調查。
“丁一啊,等下市局的紀檢部門要來了解有些問題,雖然你說的大部分比較可信,但至少有些地方連我都不信。”老板還是一針見血地道出了今天市局來人的目的。
“我都是實事求是的說的。”丁一還想做點垂死掙紮。
“我還聽市局的同誌講,上次他們找你了解情況的時候,你態度還不太好,沒有好好配合他們的工作。”估計市局的人見慣了順民。
“我都是很積極地配合他們的。”丁一顯得很茫然,不小心是哪句話得罪了這些執掌小民生殺大權的所謂禦史大吏。
“聽說你還頂了他們的?”華天民道出了禦吏的所謂態度不好問題。
“我隻說了一句可能不太客氣的話,我說這件事情並未牽扯其他同誌,我總不能無緣無故陷害他們吧。”丁一恍然大悟:所謂的態度問題,其實就是一句話的問題,或者本來就是語氣輕重的問題,根本就是托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