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文繡不敢違背,連忙點頭。
江貴人仍在低頭念著,幾滴汗水“啪嗒”打在書頁上,“……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後言,不厭於人,是謂婦言……”
慕毓芫靜靜看著她,聽著聲音越來越小,漸有不支之狀,遂笑問道:“怎麼?貴人也打算暈過去?”
江貴人嚇得手上一抖,立即道:“不不,嬪妾不敢!”
慕毓芫瞧她模樣甚是可憐,雖然平素厭煩,可也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於是鬆了口風道:“先起來罷,剩下的到廊子上再念。”
“是,謝皇貴妃娘娘寬憐。”江貴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叩頭。
少時,俞幼安領著醫官趕來。隔著紗簾診了一回脈,起身回道:“啟稟娘娘,貴妃娘娘隻是稍稍受熱,身子並無不妥,隻需在蔭涼處休息一會就好。”
文繡臉色大窘,掩飾道:“怎麼會無礙呢?你再診診。”
俞幼安不慌不忙將藥箱合攏,平和笑道:“的確無礙,再診也是一樣。難道,你還盼著貴妃娘娘有事不成?”一語問得文繡無話,隻得低頭不言。
“沒事就好。”慕毓芫將他摒退,走到榻前瞧了瞧,輕聲問道:“貴妃妹妹,現在覺得好一些沒有?貴妃妹妹?”朱貴妃緊緊閉著眼睛,隻是不答。
文繡忙道:“皇貴妃娘娘,想來是娘娘暈過去了。”
“看樣子——,熱得不輕呐。”慕毓芫輕聲歎氣,自書架上抽了一本舊詞下來,揀了邊上椅子坐下,“既然這樣,本宮又怎麼能放心的下?還是在這裏坐著,等貴妃妹妹醒過來再說罷。”
其間,慕毓芫又詢問了幾次,朱貴妃都隻是裝睡。一直挨到天色將黑,大約是靜躺著太過難受,朱貴妃終於忍不住開口,睜眼喚道:“文繡,快去端一盞茶來。”
慕毓芫手中放下書卷,笑道:“貴妃妹妹,身上好些了麼?”
朱貴妃含混答道:“嗯,好一些了。”
“那可不行,還是多躺一會罷。”慕毓芫故作認真,揀了一塊小點心吃著,也不問朱貴妃餓不餓,又拿起書卷翻起來。
朱貴妃端茶大口飲了幾下,隻得又靜靜躺了一會。過了半日,見慕毓芫仍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實在是忍耐不住,自己下榻道:“不躺了,嬪妾先回宮去了。”
慕毓芫又問:“身上可好了?若是不舒服就再躺一會。”
朱貴妃極是無奈,隻得答道:“已經好了。”
“當真?”
“是,嬪妾沒事!”
“看來,是真的大好了。”慕毓芫鬆了一口氣似的,隨手將書撂下,“既然貴妃妹妹都說沒事,那就一定沒事,本宮也就放心了。”她這才慢慢看向文繡,冷聲吩咐道:“扶你們主子回宮,若是回去後出了什麼事,唯你是問!”
今年整個夏日裏,一直都是悶熱少風的天氣。椒香殿的小太監早汲了水,各自提桶拾勺,又搬來幾人高的長長雲梯,小心登上金殿寶頂,一勺勺的往上麵潑灑清水。那水帶著深井裏的寒涼之意,順著琉璃瓦溝在簷口流下來,滴滴答答的,仿似一場不期而止的宜人新雨。
如此折騰了一會,夏日暑氣便消減了許多。七皇子蹲在搖籃邊玩耍,因瞧著弟弟正在安然入睡,抬頭笑問:“母妃,兒臣小的時候的,也是這樣?”他指了指小皇子,“也像小瀾這麼大一點兒,躺在搖籃裏睡覺?”
慕毓芫柔聲道:“傻孩子,當然是一樣了。”
“母妃,再做一架大點兒的搖籃吧。”
“嗯?”慕毓芫不解其意,因殿堂前清風拂亂鬢角碎發,反手笑撫道:“這一架足夠小瀾用到周歲,好端端的,要那麼多搖籃來做什麼?”
七皇子站起身來,笑著比劃道:“讓人照著兒臣的身量,做個一般大小的,兒臣要跟小瀾躺在一塊兒,也讓母妃哄著睡覺。”
“嗬,又說些胡鬧的話。”慕毓芫笑斥了一句,自己也是忍俊不禁,回頭看見吳連貴在廊子口侯立,因問:“有什麼事?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