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貴人雖不情願,卻也不敢辯駁。一臉苦色走到院子中,頂頭烈日直射,明晃晃的快要讓人睜不開眼睛,地上石磚也似正在冒著煙。雙痕見她猶猶豫豫,上前笑道:“貴人,眼下日頭正辣,還是趕緊跪下誦讀罷。”
“是。”江貴人隻得蹲身跪下,雙膝觸地時,立時被燙得“啊”了一聲。
“噯喲,這是做什麼?”院子外傳來清麗女聲,朱貴妃環佩玎玲走進來,拿著粉蝶戀花團扇擋著日頭,笑盈盈問道:“好端端的,怎麼跪在大毒日底下?”見江貴人不敢答,遂搭著文繡的手步上台階,進殿先欠身請了安。
“這會兒正熱著,怎麼不午歇一會?”慕毓芫懶怠理會她,淡淡問道。
“哎……,哪裏能睡得著呢?”朱貴妃嬌聲歎了口氣,左手支在案上托腮,右手上團扇不斷輕搖,十指桃紅色的水樣蔻丹明豔奪目。慢悠悠扇了一陣,才道:“昨兒皇上瞧見泛秀宮這邊出事,連車輦都顧不上,就那麼大雨裏頭奔來探望娘娘。嬪妾也是擔心的很,一夜都不曾安睡好,又不知道是什麼事,所以特意趕來瞧一瞧。”
“你是個有心的人,想的細致。”
話裏麵暗藏著機鋒,朱貴妃不會聽不出來,因此麵色稍沉,隻是忍耐著沒有當場發作。低頭飲了兩口茶,又拾起笑容道:“對了,不知道江貴人犯了什麼事?正晌午曬得久了,隻怕落下什麼毛病來。”
慕毓芫睨了她一眼,淡聲道:“江貴人不懂規矩,說話有些不知禮數,所以讓她多讀一讀《女誡》,免得以後讓大家笑話。”
朱貴妃眉頭微蹙,歎道:“既然是小事,教導兩句也就算了。娘娘隻當是給小瀾多積點福,多加寬待點,將來小瀾也好養活一些。”
聽她話裏的意思,仿佛小皇子多半要夭折似的。慕毓芫立時大怒,手上拿著茶蓋撥了撥,慢悠悠笑道:“貴妃妹妹是個慈善的人,平日又最是識禮得體,難得你如此關心姐妹,真當奉做後宮的表率才是。”
朱貴妃不解其意,笑道:“皇貴妃娘娘過獎了。”
慕毓芫笑得很輕很慢,緩緩說道:“原本讓江貴人誦讀《女誡》,本宮還擔心她一知半解,不能體會裏麵的意思。正好貴妃妹妹來的巧,今兒就幫著誦讀一下,也讓江貴人好好的領會一回。”她不等朱貴妃說話,又朝下吩咐道:“來人,搬張椅子到院子裏,別讓貴妃娘娘累著了!”
“什麼?”朱貴妃大驚,急道:“外頭那麼熱,我不去!”
“你?”慕毓芫又笑了,“剛誇你懂事識禮,這麼快就把規矩忘了?你雖然是本宮的表妹,依照規矩,見麵也該自稱嬪妾才是。看來本宮是誇錯了,你再這樣,那就跟江貴人一塊兒跪著頌讀罷。”
“娘娘,咱們先出去罷。”文繡見勢不妙,趕忙相勸。
朱貴妃又羞又惱,到底名分上頭差了一截。況且,慕毓芫有轄理六宮之權,隨便指個言語不敬的罪名,隻怕也是奈何不得。漲紅了臉站了片刻,雖不情願,最後還是被文繡拉出去,拖著腳步下了台階。
先頭慕毓芫說讓院子中放張椅子,吳連貴自然心神領會,那椅子離江貴人大約兩步距離,果然端端正正放在院子當中。因被烈日暴曬了一會,烏沉沉的水油漆麵似要融化一般,看著便知滾熱燙人,朱貴妃又怎敢上去坐著?文繡在旁邊甚是著急,小聲道:“娘娘,越是拖著越曬,還是快些念完罷。”
朱貴妃隻得拿起書卷,銀牙微咬,恨恨念道:“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夫雲婦德,不必才明絕異也;婦言,不必辯口利辭……”
她站著念一句,江貴人便跟著複述一句。如此過了小半個時辰,兩個人都是滿頭大汗,不光鬢上散發粘在一起,薄紗宮衫上也印上斑斑點點的汗漬。文繡擔心的看著朱貴妃,上前攙扶道:“娘娘,娘娘你還好吧?”
“啊……”朱貴妃就勢大叫一聲,扶著額頭搖晃兩下,整個人便直直往後倒去,慌得文繡大喊道:“來人,快來人啊……,娘娘不行了!”
“雙痕,讓人去請俞幼安。”慕毓芫慢慢走出大殿,立在台階微笑道:“文繡,先扶著貴妃進去歇著,等會太醫過來診斷無事,休息一會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