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毓芫心裏有事,聽她如此說,稍稍思量對明帝說道:“皇上,想必方才是剛早朝趕過來,前麵多半還有正經事,不如去忙完再回來。臣妾在這裏陪著寅雯,再讓佩柔把孩子們叫來,等會寅雯稍好些,就在內堂擺張小桌子用膳。”
“嗯,也好。”明帝微笑頷首,起身招呼多祿跟著。
果然不出所料,朱貴妃也跟著站起來,走到床前問了四公主幾句,趕忙笑著追上去道:“皇上,左右也是順路,不如臣妾陪著一起出去?”
小宮女掀起水晶珠簾來,明帝閃身穿過道:“嗯,一塊兒走罷。”
慕毓芫略欠了欠身,目送明帝等人離開,回頭對杜玫若道:“辛苦你了,帶著大夥兒先出去歇著,晚點你也一塊兒用膳。”
“是,謝娘娘關懷。”杜玫若屈膝行禮,招呼小宮女收拾茶盞退出。
“寅雯……”殿內獨剩二人相對,慕毓芫的聲音又輕又柔,拉起四公主的手握在掌心,柔聲問道:“昨兒你父皇跟我沒過來,是生氣了麼?”
四公主眼中閃過一絲不自然,小聲回道:“沒有,慕母妃別多心。”
“寅雯,可還記得從前生病的時候?”
四公主抬頭看了一眼,靜靜默了一會,“當然記得。十歲那年,寅雯身上出黃水疹子,隻因實在癢得難受,便忍不住用手去抓、去撓,全身上下都沒有一處好皮膚。那時候,是慕母妃日夜守在身邊,取冰水為兒臣鎮癢。”卻漸漸有些哽咽起來,“六天六夜,也不曾離開寅雯半步……”
“嗬,還記得就好。”慕毓芫微微一笑,替她掖了掖錦緞繡花軟被,“不論從前、如今、將來,隻要寅雯生病了,慕母妃依舊會守在你身邊。昨兒是小太監疏忽沒回,我與你父皇都是才知道消息,回頭一定重重治他們的罪,快別再委屈了。”
四公主眸中水光朦朧,自語道:“原來是這樣……”
“難道,慕母妃還哄你不成?”慕毓芫看著她一笑,見四公主欲要解釋,含笑搖了搖頭,將她捂在被子裏,“別動,等著藥散開好出汗呢。你是個聰慧明白的孩子,隻消記著平日的情分,就斷不會被那些流言所蒙蔽,隻當是我多此一舉。”
四公主忙道:“慕母妃待兒臣,一向都是很好的。”
“很好麼,倒也不敢說。”慕毓芫轉眸看向細薄瑩綠的窗紗,窗外樹枝上掛著零星殘葉,透過窗紗看去,葉子似乎還帶著新翠綠色。再往西麵遠遠眺望,依稀能看見泛秀宮的飛簷卷翹,緩緩轉回頭道:“皇後娘娘才是你的生母,我自然是趕不上她,隻是平日有祉兒、佑綦和棠兒的,必定也記得有你的一份。再者,你一天大似一天,將來自有駙馬爺心疼你,也輪不到慕母妃再操心。”
四公主原本還在點頭,突然聽到後麵的話,不免將原本發燒的臉燙得更紅,著急咳嗽道:“兒臣還在病中,慕母妃就隻管拿著取笑,回頭讓父皇評評理……”到底還是年幼害臊,聲音漸漸細不可聞。
“好了,不說了。”慕毓芫連忙笑著哄她,站起身道:“你好好睡一會兒,等會出了汗,起來沐浴換身幹淨衣裳,人就清爽多了。”
到了晌午時分,帝妃幾個再加上皇子公主們,以及留下的杜玫若,九個人隻得坐了一張長桌,席上菜肴也很是豐富。明帝和慕毓芫居上首,朱貴妃帶著八皇子居下首,東側是四公主和杜玫若,西側則是七皇子兄妹三個,席間小孩子甚多,因此你爭我搶顯得分外熱鬧。慕毓芫卻沒什麼胃口,略微吃了些菜,喝了半碗冬筍烏雞湯,更覺暖融融的生出困怠,與明帝閑話幾句,便領著雙痕先行回宮歇息。
眾人回到椒香殿寢閣,慕毓芫很有些懶洋洋的,然而心中事情太多也睡不著,於是隻在美人榻上半躺著,取下一本舊書隨手翻看。雙痕在邊上取了木樨花露,就著溫水兌了大半盞,走過來道:“娘娘,你且歇會罷。回來的時候,不是一直說頭有些疼?這會還看什麼書,不如蓋上被子睡會也好。”
“是有些疲乏,心裏卻是靜不下來。”慕毓芫將書撂在小幾上,端起木樨花露,飲了兩口有些蹙眉,抬頭笑道:“不知怎麼了,往常也不覺得甜膩,今兒喝著隻覺心裏悶悶的,還是換一盞清茶喝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