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2 / 2)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一臉惶急,“怎麼哭了?是不是朕做錯什麼?”

“沒,沒有……”慕毓芫不住搖頭,淚水沿著臉頰滑落,跌在少年衣襟上浸出小小團點,“曄兒,不要離開我……”

少年釋然一笑,有如初春清風般溫暖和煦,“芫芫,朕怎麼舍得離開你呢?我們不是說好的,今世來生,都要永遠在一起麼?你呀,又說傻話了。”

恍惚之間,慕毓芫想不起為何而哭,唯覺心頭一陣陣絞痛不已,隻是茫然點頭,“是啊,我們說好的……”

“娘娘,娘娘。”月子門後傳來焦急的聲音,一名淺杏色宮裝侍女慌慌張張穿過門來,急聲道:“娘娘,你快去瞧瞧,皇上有些不好……”

“胡說,皇上不是好好的在--”慕毓芫輕聲斥了一句,回頭再看,少年卻早已不知所蹤,不由趕忙尋找,“曄兒,曄兒你去哪裏了?曄兒……”

“小姐,小姐你醒了?小姐……”

“四妹,四妹……”

為什麼,喉嚨上會隱隱做疼?慕毓芫想要撫摸一下,手上卻軟綿綿的,沒有半分力氣,隻得一點點費力睜開雙眼。陽光透過薄如蟬翼的雪煙紗,半瑩半明,稀稀疏疏拋灑進來,投下幾近虛無般的淺淡影子。牆角的攢心梅花高腳木架上,放著一尊海口青瓷大缸,水麵湃著新鮮香櫞,一絲絲甜潤氣直欲沁人心脾。

“二哥?”慕毓芫一瞬間迷惑,自己入宮已經好幾年,而眼前景象卻非宮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突然都想不起來?仿佛有千萬根鋼針刺入頭顱,越是去想,越是痛得厲害,腦中完全一片空白。

“四妹,好些沒有?你已經燒了一天一夜了。”慕毓藻走近一些,朝邊上杏衣侍女招了招手,遞過去一盞碗盞,“雙痕,先讓小姐喝些東西,長點精神再說話。”

“小姐,好些沒有?”雙痕有些麵色憔悴,眼睛裏卻閃著歡喜光芒,“新蒸的桂花酥酪,溫熱剛好,小姐喝完再歇一會,精神就慢慢好了。”

“不,不喝。”慕毓芫搖了搖頭,隻是連聲詢問,“現在是什麼時辰?皇上他喝藥了嗎?你哭什麼,快去預備著。”

雙痕掩麵啜泣,聲音顫抖,“小姐,先帝他已經……”

“先帝?什麼先帝?”慕毓芫更覺混亂,腦海中掠過形形色色的人,在天禧宮來回穿梭著、奔走著,他們是在做什麼?頭疼得忍不住閉上眼睛,影像漸發清晰,恍若舊日之景重現,一點點拚湊起來。耳畔仿佛還聽得見縈縈之音,太監尖銳的嗓子喊道:“皇上駕崩了……”

不!不會的!慕毓芫驚得睜開雙目,原來那不是夢,那些心痛、哭喊、掙紮,竟然全都是真的!那年僅十九歲的少年天子,墮馬受傷,轉而感染成頑疾,不過延綿半年時間,便駕崩西去。記憶豁然清晰,惶急間牽到喉嚨上的勒傷,汗水浸在上麵,越發火辣辣疼起來,“嗯,痛……”

雙痕慌忙撲上來,小心拭道:“小姐別動,當心碰著傷口。”

待收拾妥當,慕毓藻吩咐眾人退出去,一並連雙痕也留在外頭,方才歎道:“方才皇上來看過你,站了會又走了。”

“是麼?”慕毓芫淡淡應道。

“四妹,咱們該怎麼辦?”慕毓藻雙眉皺在一起,一臉擔憂之色,“如今,不知道皇上怎麼想的,二哥也是琢磨不透。隻是皇上的脾氣,卻不是優柔寡斷的,縱使挨到你生下孩子,那以後--”

到那時,皇帝又豈能容忍?慕毓芫明白兄長的意思,雙手緩緩移向腹部,在這柔軟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生命正在長大。先頭琢磨的那個法子,自己心裏也沒有底,勉強微笑道:“二哥,沒事的……”

--幸與不幸,有時隻是一線之隔。

原本該驕婢奢童、養尊處優的皇子,人前人後,亦有數不清的擁護者,何等錦繡人生?而此時來到人間,出生便沒有父親,而母親又無力保護周全,甚至連能否生下來都是未知數。他或者她,注定將是一個命運多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