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如龍,奔走如電。
乘蛇三日有餘,前方已達空心楊柳山。
橫江坐在拓錦殿中,一直打坐練氣三日,未曾動彈。如今他雖依舊不能辟穀,對於飲食的需求卻比當年隻是道童、道徒之時,要少了許多。三日滴水不沾、滴米不進,照樣神采奕奕。
即將離開仙道世間,殿中眾人心思各異,變得沉默起來,也不知是因即將參與仙魔大戰而激動,還是因為生死未卜而緊張。就連平日裏話語極多,最擅長和人說個不停的趙四,也閉上了嘴巴,可他卻無心打坐練氣, 而是東瞅瞅西瞧瞧,又從衣袖當中,拿出了一本又一本的書冊,擺在身前,心不在焉的看著。橫江偶爾瞥了一眼,見那些書籍的封麵上,大約都寫著一些諸如“大醜采花記”、“追美傳說”、“佳人滿床”之類……
道不同不相與謀!
橫江自從看到了趙四手中書籍的名字,對趙四的看法,又降低了幾分。橫江倒也不是反感趙四看這等風月一類書籍的行為,他隻是覺得,殿中有好幾個女子,要看風月書籍也要在私下裏看,怎可在眾女子麵前任意翻閱?
趙四身邊那個龍女,津津有味的看著趙四手中書籍,偶爾臉紅,偶爾呼吸粗重,偶爾臉上冒汗……
轟隆!
大殿從天而降,轟然落地。
前方兩條青色巨蛇身軀一顫,搖身一變,化作兩個身材魁梧的壯年男子,穿著青色長袍,自殿外走來,對鍾旗道:“到了。”
“多謝二位。”
鍾旗朝二人拱手回禮,再領著殿中眾人,踏步而出。
空心楊柳山極大,方圓不知多少萬裏,前方視線,已全被山嵐阻擋,仿似整片天地,被一片山嵐帷幕隔斷,自此東西不接,南北隔絕。
眾人立身之處,地勢稍稍有些傾斜,也不知是來到了空心楊柳山上,還是尚且沒有飛至山腳下。
鍾旗朝前方空無一人的山巒拱手施禮,繼而又拜了一拜,高呼道:“後學末進鍾旗,送來十位年輕俊傑。”
一抹煙霞,自地麵升起。
煙霞當中走出一個手持扁柺,光著腦門,白麵無須,卻滿臉皺紋的老者,拄著拐杖蹣跚而來。這老者先是朝鍾旗點點頭,再細細的看了看橫江等人,當他的目光從魯巧指和閔十九二人身上掃過之時,臉上已浮現出一抹笑意,不過當他看到了趙四之時,老者眼神已是有些冷漠,可當老者最後看向橫江之時,竟皺眉道:“我仙道世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古時,來此參戰的後輩弟子,無一不是年輕俊傑。如今,卻連這般資質之人,都能得到推薦,來此參戰!”
老者語氣一頓,目光落到趙四身上。
趙四尷尬一笑,朝老者拱了拱手,卻不敢說話,就怕觸怒老者。
“哼!”
老者將拐杖在地上敲了一竅敲,抬手指著橫江,道:“此等庸才,又是誰推薦來的?”
鍾旗心中暗自高興,臉上卻不表現出半分,隻道:“是九崇山推薦而來。”
“九崇山麼?”
老者深深的看了一眼橫江,又搖了搖頭,道:“既是受了推薦而來,按照仙道世間規矩,我這老不死的也不能阻你前塵。反正也隻是個碌碌無為的庸才,不論是死是活,對我仙道世間而言,都算不上是什麼損失。”
橫江不言不語,淡然以對。
就好似這老者所說的話語,和他沒有半點關聯。
世人年少輕狂且心懷壯誌,年老卻又暮氣十足,故而年少之人難免會把心事寫在臉上,年老之人總能喜怒不形於色。
橫江年紀不大,心懷壯誌,卻滿身滄桑,喜怒不形於色。
老者此等言語,對於橫江而言,全然都是些耳邊風,不會被他記掛在心上。反倒是隨在橫江身邊的水笙兒,憤憤不平向前走了一步,準備給橫江抱不平,可她開口說話之時,卻發現嘴裏講不出聲音,驀然回頭,便見到站在不遠處的滄海君正朝著她搖頭,水笙兒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退回到橫江身邊。
鍾旗飛回殿中,遠遠朝老者拱手施禮,道:“人已送到,後學末進先行告退。”
老者朝鍾旗揮了揮手,又拿出了兩顆丹藥,交給那兩個身穿青衣的壯漢。壯漢得了丹藥,抬手就丟進嘴裏,再化身為兩條巨蛇,拉著拓錦殿,飛馳而去。
老者又轉過身,朝滄海君問道:“你為何不走?”
滄海君道:“我後輩子弟在此。”
老者看了看水笙兒,又看了看趙四身邊的那個龍女,點點頭,道:“道君有什麼要交代的,趕緊說完,莫要誤了時辰。”
滄海君對老者頗為尊敬,拱手一禮之後,走向眾人,可她卻沒有去管水笙兒與另外一個龍女,而是信步來到橫江麵前,一臉微笑看著橫江。
老者訝異道:“莫非這小輩也有遠古血脈在身上,也是你龍女一脈的女婿?”
滄海君搖了搖頭,隻對橫江說道:“深淵地獄危機重重,你遇到危險之時,理當以顧全保命為先,切不可意氣用事,妄自葬送了自身性命。須知人生在世,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切莫讓那些關心你的人傷心。人家還等著有朝一日,你能管我叫一聲師娘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