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滄海君說的雖有幾分歪理邪說的嫌疑,橫江卻無言以對,隻覺頭大如鬥。
對方是堂堂道君,打又打不過,橫江能怎麼辦?
若滄海君居心莫測,要陰謀暗害橫江,倒也罷了。可關鍵是這滄海君擺明車馬,說得清清楚楚,是要一心一意對橫江好,這讓橫江反倒是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橫江沉默許久,搖頭道:“我有衣服穿,前輩請回吧。”
滄海君一手叉腰,柳眉倒豎,道:“哼!淩枯榮給你做的衣服你願意穿,人家給你做的衣服你就不願意穿,難道你看不起人家?”
橫江隻得說道:“罷了罷了,我穿就是。”
“這才像話。”
滄海君心滿意足的點點頭,施施然走了出去,關門之時,又道:“你在桐裏泡了許久,水都冷了,再泡下去容易著涼。你幹淨穿好衣服,把頭發梳好,人家在外頭等你。”
仙門中人,寒暑不侵,哪裏會輕易著涼?
橫江心中歎惋,已將滄海君劃歸到難以理喻那一等人當中,想道:“惹不起我躲得起,反正再過些時日,我就會前往深淵地獄,到時候就不會再受這滄海君煩擾了。”
橫江很快就穿好衣服,梳好頭發,他就怕滄海君等得不耐煩了,跑進來要給他梳頭。畢竟對於滄海君而言,師娘給徒弟梳梳頭,天經地義。橫江連九崇山的門牆都不願意入,隻牢牢將陸慎的傳道恩情記在心頭,又怎會把滄海君這個來曆不明的道君,當做師娘看待?
滄海君女紅手藝很好,衣服很合身。
橫江將淩枯榮縫製的裏衣穿在最裏頭,外麵套上滄海君給的長袍,最外麵再穿上鳳凰羽衣,更顯風度翩翩。
堂屋當中,已擺了滿滿一桌早餐。
“這些都是人家親手給你做的,趁熱多吃點。”
滄海君坐在桌邊,指了指桌上早餐,示意橫江坐下。
橫江隻得聽之任之,坐了下來。
滄海君隻略略吃了幾口,淺嚐輒止,隨即坐在一旁默默的看著橫江。橫江被看得很不自在,沒話找話,問了一句:“前輩為何不吃了?”
滄海君道:“人家是道君,早已無需食用人間五穀,隻需餐霞服氣,即可延年益壽。”
橫江道:“前輩不吃,也別死死的盯著我看啊。”
滄海君道:“這桌邊就你和人家,人家不看你,還能看誰?”
橫江搖搖頭,拿出一顆桃子,擺在桌上,道:“前輩請吃桃。”
滄海君拿起桃子,聞了一聞,又小小的咬了一口,突然間神色微變,道:“這靈桃很是珍奇,你竟願意拿來給人家吃,到也算是有幾分孝心。”
橫江隨口道:“前輩隻管吃就是,我還有很多。”
“哼!”
滄海君霍然起身,怒道:“好一個混小子,坑蒙拐騙到本君頭上來了,他連桃林都傳給了你,你還說你不是他弟子!”
橫江幹脆不說話,心中隻暗想道:“這滄海君陰晴不定,一會兒風一會兒雨,剛剛還和顏悅色,現在已滿臉怒容。難怪就算她熱情如火,就算她入的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就算她對陸師情深似海,陸師依舊沒有娶她,估計是受不得她這性格。”
滄海君見橫江沉默不言,期期艾艾歎了一口氣,坐了下來,道:“你討厭我?”
橫江搖頭。
滄海君又道:“你怕我?”
橫江又搖頭。
滄海君問道:“那你為何對我敬而遠之?”
橫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用一方手巾,擦了擦嘴,又撤去了滿桌碗筷,拿出茶具泡茶。滄海君本要追問,卻見橫江舉手投足,極其風雅,反倒是將她襯托得有些刁蠻任性,於是滄海君便抿著嘴唇,不再多說。
橫江泡好茶,給滄海君倒了一杯,道:“世間愛恨,皆有因有果,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前輩因眷念陸師,愛屋及烏,才對我關愛有加,我怎可泰然受之?若有朝一日,前輩恨極了陸師,恨屋及烏,要讓我身死道消,我亦不會聽之任之。”
滄海君默默的品茶,良久之後,才讚了一聲,道:“真奇才也!”
不待橫江回答,她已長身而起,辭別而去,道:“你且收拾收拾,準備啟程,前往深淵地獄。”
橫江神色一疑,問道:“今日便去?”
滄海君頭也不回,道:“本君說過,要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