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乘坐上了通往大板的長途汽車。
車上有暖氣,相比在汽車站的溫度,旅客們無不倍感幸福。汽車行進了不久,有人眯縫眼睛,開始真正進入了甜美的睡眠。
接近中午的時候,汽車駛入了內蒙古大草原。廣袤的沙丘和平原上,早已經曆多次的夜間霜凍,覆蓋著一塊塊慘淡的枯草和灌木叢。杳無人煙的荒原上,太陽和風,訴說著隻是迷茫和孤寂。
行駛了大約四個小時,汽車在一處沙丘環繞的路邊停下了車。
“休息兩分鍾。有下車方便的人,趕緊下車,抓緊時間啊!”
叫喊的是售票員,一位不老不小的爺們,大約四十歲的樣子,黑瘦且一臉喪氣像。這個年齡的男人不是司機,而是幹丫頭、小夥子才幹的查票的營生,讓人疑心這家夥在單位豈止是不得誌,大有有犯了什麼拿不上台麵的過失之嫌。
旅客中有不少需要方便的。首先帶頭的是一些男人們,他們接二連三地下了車,就站在汽車後麵,肆無忌憚地解開腰帶,或拉開前開門直接掏出來,“嘩嘩啦啦,嘩嘩啦啦”地逐個“放水”。
幾個女人遲遲疑疑地站起身來,為難地站在車門口,互相用眼色征詢著、鼓勵著。這幾個女人長得並不漂亮,因此在這群男人心目中沒有什麼地位。
下車的女人們,最後仿佛萬般無奈地下了決心,結伴快步走向比較遠的沙丘。到了那裏,一個年輕點的一邊解著褲帶,一邊不安地朝汽車方向瞥了一眼,隨即以要多快有多快的速度迅速蹲下——蹲下去便看不見人啦。
車上的幾個男人們幸災樂禍地一直隔著車窗瞄著她們。看她們內急又害臊的模樣,他們覺得頗有趣味。
“看,看!看個什麼勁?沒素養!無聊······”車上的一個中年女人立即有針對性地斥責著。用不著指名道姓,凡是往窗外看的男人們都算上了。她的聲音嬌嗲又凶蠻,同時她對車窗邊上男人們使勁翻了一個白眼。那遠處沙丘後麵的女人,或許有她們的親屬,或許隻是出於對同性尊嚴的維護。
眾人發現這是位令人矚目的女人,服裝華麗又別致——有著新潮服飾的個性張揚和中國古典式服飾的華貴,還珠光寶氣的,三四十歲了,卻生得嫵媚而奇肥,極容易讓人想起那位著名的楊貴妃!
這樣的女人現在就是罵誰,估計也不會遭到反抗。特別是在這個場合,雖不見得致使男人們爭先恐後地湊上去巴結,去示愛,至少當下那“楊貴妃”,實在是所向無敵。
挨罵的男人們頓時醒悟地趕緊轉回頭來,像認錯的小學生一樣,誰也沒有啥微詞。
有一個披頭士似的年輕人,由於是在旅行中,幾天沒有刮臉,胡子渣渣的,模樣看上去有幾分邪惡,仿佛會在適當的時間和地點,掏出凶器,幹上一票生意。此時,他竟也隻是自嘲地低頭偷偷苦笑了一下。
一位衣冠楚楚,帶著金絲眼鏡的老男人,頗有些著名學者之風。他離她很近,這老兄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不顧眾目睽睽,公然轉過頭,從側麵對她綻出一個熱切的微笑。遺憾的是“楊貴妃”對其毫無察覺,更無反應。
“快走啦——開船不等客啦!到點兒啦!車走啦——嘻嘻。”售票員怪聲怪氣地衝沙丘後麵的幾個女人叫喊著,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德性。
司機沆瀣一氣地立即輕輕一踩油門,汽車轟鳴起來,他又一鬆離合器,汽車往前一動,好像真的要扔下她們一走了之。
那幾個女人驚惶地“哎呀,媽呀!”地失聲尖叫著,頓時不顧體麵狼狽可笑地拚命朝這邊奔竄著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