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不會**鍾情的!”許冉大聲說道。
牟警官沒把許冉當回事:“你不用緊張,也不要有什麼僥幸心理,因為鍾情已經懷孕了,是不是,生下來驗一下DNA就知道了。說起來,鍾情,早在三年前就被診斷出患有卵巢不敏感綜合征,這個孩子啊,大概真的是上帝派來的,專門懲治惡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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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3.21特大地鐵事故的那一天,即使穩重如藺江,也曾有過一瞬間的膽怯與悲戚,醫生,一個在死神手裏搶生命的職業,每天在血淋淋的生死之間行走,他忽然想到《雙城記》裏狄更新說的那句話:“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隨著更多的病痛和傷害被治愈,不可控的疾病和事故也更加橫行。
藺江揉了揉太陽穴,強製性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便看到看著封麵上《Thebookofwonder》的書名,腦海裏浮現出“遺物”兩個字,隻覺得全身發冷,他翻開書,看到扉頁上徐禮豪氣又不失清秀的字體,他寫道:“世人總有誤解,愛迪生說,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靈感,但愛迪生還說,百分之一的靈感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加重要。”
出乎藺江意料的是,《Thebookofwonder》是一本日程書,上麵記錄了徐禮每一天的日程安排,每天一頁,起始日期是2006年1月29日開始,藺江將頁數翻到最後寫了字的地方,2016年3月21日,第3705頁。
2006年1月29日,藺江翻了翻手機,是2016年的春節,是個特殊的日子,第一天,晨跑、上學、運動、自己要看到名著的第幾頁、何時睡覺,甚至到睡前的一杯牛奶,他也記錄得很清楚。
用一種很笨拙的方式抵抗人類的惰性,天才做出偉大的成就不是奇跡,普通人做到才是。然而普通人與天才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同一件事情,天才迅速在腦海中算出最優的解決方法,但普通人也許要花上很多的時間甚至走很多的彎路,但有時也正是因為彎路眾多,我們看到了天才們看不到的路邊的小雛菊,低等的無脊椎動物蚯蚓,我們更能夠懂得在無效率的購物、聊天上與人相處,藺江忽然想到,為什麼是2006年,十歲的徐禮,是忽然決定要做天才的嗎?
藺江手指不住地點著桌子,和敲門聲忽然同步了。藺江將桌上的書收進抽屜裏,開口道:“請進。”
正步走進來的牟警官將頭上的棒球帽戴的嚴嚴實實的,藺江十指相扣放在下巴上,似笑非笑道:“警官有何指教啊?”
牟警官看著藺江的笑容,覺得自己應當硬氣一些,不能因為以前短小的心裏陰影影響了自己作為警察的氣勢,他挺直了腰板,拉開桌前的椅子,筆直地坐下,剛想說些什麼,藺江卻開口了:“你不適合戴棒球帽。”
牟警官的思路被成功帶跑:“那我應該戴什麼帽子?”
藺江壞心眼地一笑:“應該不帶帽子。”
牟警官別過臉去,不想直視藺江,看著窗外的樹影道:“是這樣的,醫院裏有一個犯罪嫌疑人,叫許然,我們希望能夠控製進入病房的醫務人員,還請醫生報一份名單給我。”
藺江哦了一聲,便沒了下文,牟警官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這個,還有一個懷了一個多月的孕婦,是受害人,她希望能夠與嫌疑人住在同一個病房。”
藺江抬眸打斷牟警官的話:“她有病?”
牟警官啊了一聲,有些尷尬地說道:“醫生,咱們能不要這麼說大實話嗎?”
藺江見他誤解得深,隻得重複一遍:“我不關心她的心理變態,我是問,一個普通孕婦,除非生產前,都不需要住院。警察大人,你覺得我們醫院的病床很多嗎?”
牟警官見藺江語氣上揚,立馬正色道:“我知道這個要求並不合理,但之所以是我來找你提這個要求而不是你的上級領導直接下達指令,就是因為我知道這個要求並不合理。”
藺江垂下眼來,輕哼了一聲,悶聲說道:“我知道了。”
牟警官定睛看著藺江麵無表情的臉,見他並沒有其他的反應,隻得悶聲走出了辦公室。
哢嚓的關門聲仿佛像是上了鎖的日記本,辦公室裏的藺江一下子放鬆起來,靠在椅子上閉著眼。刺眼的外部環境使得眼內一片白光,仿佛在手術台上的無影燈的照耀下,徐禮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他曾經三次電擊回複心髒跳動頻率,手術室裏的所有人都在感歎他求生的欲望。第一次時,他說:“我好像看見了奈何橋,橋頭的孟婆長得十分和藹。”
藺江抿著唇沒有說話,示意麻醉師上前來,徐禮看著針管說:“不要打,感覺到痛的話,更容易保持清醒。”他的聲音很微弱,藺江皺著眉聽著,沉默了兩秒說:“繼續手術。”
第二次醒來後,他已經神誌不清,幻影重重,眼皮子強行睜了一下還是合上了,藺江不死心,第三次電擊後,徐禮對他說:“我知道我就要死了,不過沒關係,死是很容易的,活著才難。我一直勉強自己,隻是覺得,我們,既然拚盡全力,發出了光芒,就要讓全世界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