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們已經離開了病房,伴隨著薄荷花的香氣室內的氣氛卻更顯詭異,五個人除了坐在床上的叢心然,都防守著各自的領地,夜闖病房的男子自從被如意逮了個正著之後就一直站在窗邊,卓顯坐在床旁的椅子上自顧自的削著蘋果,藺江繼續著被警察打斷的例行檢查工作,叢心然看了一眼站在角落裏有些發愣的如意,笑著說:“如意,早飯,謝謝。”如意聽到叢心然的聲音,應了一聲轉頭出了病房。藺江也剛好做完檢查工作,對叢心然說:“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最好明天就開始複健。”叢心然點了點頭並微笑表示感謝,藺江看了一眼窗邊的男子,沒出聲,也轉身走了。
卓顯削好了蘋果,抬頭看見叢心然盯著他微微凝視的眼神,說:“沒吃早飯不能吃。”
看著兩人似兄妹一樣的互動,男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叢心然轉頭,看到他一臉趣味的樣子,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叫,叢心然,你呢?”
“啊,”男子誇張地驚歎一聲,“我叫——陸一衍。”
卓顯神情專注的吃蘋果,也不忘插一句:“那個陸一衍?”
叢心然好奇地問:“哪個,陸,一衍?”
陸一衍似笑非笑地說:“你認識有很多個陸一衍嗎?”
卓顯快速吃完了最後幾口,換上嚴肅的表情:“兩個,一個是很多人在找的陸一衍,另一個嘛,”卓顯笑了笑,眼睛轉向叢心然,“據說,你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叔叔,也叫陸一衍。”然後又把眼神轉向陸一衍,“我們作為良好市民,如果看到第一個陸一衍,是要撥打110的,如果是第二個,那麼恭喜你們,曆經多年分離終於相聚了。”
沉寂了兩秒鍾,叢心然張了張嘴,更加磕巴地說道:“叔,跟我,姓,不同?”
陸一衍關注的地方顯然和叢心然不同,原本靠窗的他頓時站直了身子,手也從口袋中抽出來,放在窗沿上,笑著說:“很多人裏麵包括你嗎?”
卓顯沒說話,又拿起一個蘋果,反倒陸一衍幽幽地回答叢心然說:“所以是據說啊。”
卓顯輕笑一聲,向叢心然點了點頭,然後對陸一衍說:“有一種奇遇叫做送上門來。”
陸一衍也說道:“還有一種意外叫煮熟的鴨子飛了。難道你沒有發現我一直站在窗邊嗎?”
卓顯挑了挑眉:“難道你沒有發現我手上一直拿著蘋果嗎?”
聽著兩個人的對話,叢心然仿佛覺得自己處在一根獨木橋上,橋下是湍急的河水,前方有一隻叫陸一衍的豹子,後方有一隻叫卓顯的獅子,她忽然覺得腳下的木橋晃蕩地厲害,就在此時,天上突然撒下一道金色的光芒,叢心然迫不及待看向光源下的人影——如意從病房外破門而入,喘息得厲害,又一臉驚異地說道:“心,心然啊,快看電,電視!”
卓顯迅速從椅子上站起來,三兩步走過去打開電視,屏幕中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在一條看不清地點的巷子裏,叢心然用手摸了摸頭上的碎發,微笑著對著鏡頭說道:“事實上,我的確是造假了景亦的病例,他並沒有任何的精神障礙,他是一個絕對正常的人,他可以為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負責任。”
叢心然用手緩緩撫上自己還帶著紗布的臉頰,心裏一片茫然,突然對電視裏的那個自己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但是眼神卻絲毫沒有放鬆,耳旁也不漏一字地聽著——“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有一個夢想,那是幾乎每一個窮人家的孩子都會有的夢想,可是人生啊,就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總是會讓你措手不及,每當你獲得更多的時候,同時也會失去更多,所以必須要強大起來,隻有更加強大,比所有代替你做選擇的人更加強大的時候,你才可以選擇得到什麼,失去什麼。可是景亦告訴我,有些選擇,是上帝幫你做的,但是人怎麼可能比上帝更加強大呢?有些東西一個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曾擁有過,有些未來可能在一個人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規定好了,景亦問我,對於惡貫滿盈的人來說,天降橫禍是報應,那麼對於在公車上因為太累沒有給老人讓座都能羞愧好一陣子的人來說,應該怎樣說服他接受現實,接受磨難,怎樣告訴他不要埋怨上天埋怨自己,每個人都有無能為力的事情?我說不能,因為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所以我不能騙你,就像白雪公主的後母一樣,她每天問‘魔鏡啊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然後想盡辦法把比她更漂亮的白雪公主殺掉,可是她為什麼從來沒有想過打碎魔鏡?因為魔鏡就是現實啊,人是沒有辦法打破現實的,她既想要知道現實,又沒有辦法接受現實,多麼可悲啊,景亦,他曾經就是這樣一個可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