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鏡啊魔鏡,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白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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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警官看著孟白的供詞,心想這真是個堅強倔強又驕傲的小男孩啊,他這樣說道——
以前我常看著媽媽把壞掉的蘋果用小刀剜出來,雖然蘋果會留下難看的大口子,但是這樣蘋果就可以吃啦,我們家有很多這樣的蘋果,所以媽媽教我怎麼剜蘋果,先把刀插進去,然後繞著壞掉的地方轉動刀柄,然後壞掉的地方就會自己掉出來了,那是人?我知道那是人不是蘋果啊,我也知道人會痛啊,可是心壞掉了不換不是會死掉嗎?就像蘋果,如果不早點把壞掉的地方剜出來,就會生蟲,就不能吃啦,至於痛,生病了才會難受才會痛的,所以我想把他治好了。找醫生?我知道我不是醫生,但是媽媽說他的心太壞了,壞得連醫生都治不了,所以我才不找醫生的。媽媽為什麼說他的心壞了?因為他總是說我是小白臉,是應該出生就被溺死的,我問媽媽他說的對嗎,媽媽說不對,然後我問媽媽既然不對為什麼要這麼說,媽媽說因為他的心壞透了。會死?我當然知道把心挖出來會死啊,所以我打算把自己的心給他呀,有了我的心,他不就不會死了嗎?叔叔,我進來的時候看到桌上有可樂,我可以喝嗎?為什麼把我的心給他?因為我的心是好心啊,有了我的好心,他的病就會好了啊。我會死?我知道我會死,但是他是我的同學,老師告訴我們,要友愛同學,關心同學,與同學和睦相處。叔叔,我說了好多,我的嗓子都要說啞了,我進來的時候看見桌上有可樂,我能不能喝?我一直坐在這裏好難受啊,我能不能做廣播體操,我們老師說人坐久了要做廣播體操活動。
牟警官想起第一次見到孟白的時候,小霸王被送到醫院,孟白被送來了派出所,他的父親提著掃把要打他,警察局這些個平常五大三粗一個人放倒好幾個的漢子愣是出動了三個才好不容易架住孟爸爸,連從業數十年的牟隊長也摸了一把額頭汗,孟媽媽坐在地上仿佛嚇傻了,隻是不停地流眼淚,孟白的臉上和校服上都沾上了大片的血跡,隻是低著頭也不說話。
就在這種特別混亂且尷尬的情況下,尷尬,沒錯,牟警官想,這種情況相信是個正常人都會有多遠走多遠,但是叢心然不是正常人啊,一個經常和精神病人打交道甚至和精神病犯人談天說地的人會是正常人嗎?所以叢心然穿著職業裝踏著高跟鞋就這麼直直地走過來了,正在安慰孟媽媽的芸芸第一個反應過來,問她:“心然,你的工作都做完了?”牟警官一聽,心想我怎麼連個小丫頭都不如,立馬朝著孟爸爸說:“行了,大哥,家暴可是犯法的,大家都冷靜一點坐下來談談怎麼解決才是最重要的。”
叢心然點了點頭,說:“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牟警官一個機靈,瞬間體會到心理學專家的強大之處,暗暗提醒自己,控製微表情,控製言語,控製手欠。
芸芸一聽叢心然願意幫忙,小聲地說了幾句情況,朝著孟白努了努嘴委婉地道:“這個孩子,你能不能幫看看,是不是,是不是生病了?”
叢心然笑著說了聲好,走過去拍了拍孟白的肩膀,示意孟白抬起頭來,從口袋裏拿出紙巾遞給他,說:“自己擦一下,你現在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花貓。”
孟白抬起頭看著叢心然,接過紙巾,小聲地說了句謝謝,胡亂地擦了擦臉。
叢心然看著孟白把手從口袋裏抽出來帶著掉落在地上的煙絲,眼神凝了一下,接著說:“你怎麼把校服弄得這麼髒?髒了的衣服應該脫下來,拿去洗掉,對嗎?”
孟白有些驚訝,這個大人會問一個小孩這麼做對不對,他傻愣愣的表情逗笑了叢心然,孟白看著這個漂亮的姐姐噗嗤一聲笑出來,又聽見她說:“你弄得這麼髒,回家記得自己洗。”孟白使勁點頭,然後小聲地問:“小霸王死了嗎?”叢心然沒說話,隻是問:“你希望他活著還是死了?”孟白有些著急,即使說了很多次,但是沒有人願意相信他的話,於是大聲地說:“我當然希望他活著。”“那你覺得你做錯了嗎?”叢心然又問。孟白看著叢心然的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到任何痛心疾首或者鄙視的表情,堅定地搖了搖頭說:“我沒錯!”
孟爸爸一聽,又要拿起掃把打人,旁邊的漢子們眼疾手快又把人架起來,芸芸問:“心然,怎麼樣?”
叢心然轉過頭去一邊走向大門口,一邊回答:“他沒病,他隻是太年輕太天真,用盡力氣試圖改變別人改變世界,但往往都是世界把他碾碎了,讓他適應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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