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叫來接她的人是媽媽的大學同學兼單位同事,誰叫自己已經坐了他近九年的車,誰叫平日裏連自己都已經養成了一放學就到肖家去的習慣,誰叫記憶裏自己吃肖媽做的菜貌似比親媽做的次數還多......
到了車上,肖爸又開始像往常一樣談論起兩人的學習,例如數學老師又向他怎樣怎樣誇獎了肖柿令人驚羨的數學天賦,例如在此次模擬考試中,全年級組十一個數學滿分當中就有一個誕生在她們班,沒錯,那個人就是肖柿,接下來他說的那些東西都不用再繼續聽下去了,因為此次事件的當事人正在低頭專心致誌地攻略新一期的‘怖客’雜誌,在她看來那些已經成為過去式了的所謂表彰完全沒有眼前的恐怖小說重要,如果她不在坐車的這二十分鍾時間裏把那篇已經跟了三季的連載恐怖故事看完,回家麵對眼神淩厲如福爾摩斯偵探般的肖母時便再沒有機會了。
不過今天車裏的氛圍好像不太對,因為以往都會隨聲符合,幫肖父捧場的盧天雨此時異常萎蔫,所以也就沒了那些恰到好處的嗯、對、沒錯、您說的有道理......
於是倍感寂寞的肖父主動提出了抗議。
“小柿,告訴你多少遍了,乘車的時候不要看書,對視力不好。”
“沒事,馬上就看完了。”
“那也不行,女孩子家的,萬一近視了怎麼辦,戴個圓框眼鏡,看起來就木納呆板,以後會沒有男孩子喜歡的。”
“沒事,我不用他們喜歡。”
“那也不行,戴眼鏡很麻煩的,你肯定不會喜歡。”
“沒事,給我配個方框的,我肯定喜歡。”
“......”
一切都挺正常,肖柿像往常一樣在她爹麵前頑劣不改,她爹也像往常一樣在她麵前墨跡不停,唯一不同的隻有蜷縮在後座一角處的盧天雨,她就像是現實版的,生活在複活節島上的雕塑,很多人都認識它,但每個人又都不真正了解它。因為製造它的人早已經離開了,隻留下飽含寓意的皮囊,即使那些考古學家與它相處再久,也不會真正地明白什麼。
晚飯過後。
肖家與盧家位於同一個小區中,距離隻隔三條小路,按理說每天的這個時間段盧天雨應該和肖柿一起在臥室裏瘋鬧,搶著看新一期的‘愛客’或者是中午在步行街新買的史迪奇公仔,但是今天她卻借著‘沒怎麼考好,要回家好好複習’的幌子安靜地漫步在小區的林蔭路上,不為什麼,就是像大多數青春期的少女一樣,突然之間就想自己一個人單獨靜靜。
十六年了,眨眼間自己就十六歲了,過了十六個生日,過了十六個春節,經曆了小學畢業,還有不久後即將到來的初中畢業,突然感覺時間過得好快,過去的日子像是每天放學坐車回家時窗外飛速流去的街景,模模糊糊,真實存在,看過了一遍又一遍卻都記不清楚,又像是自習課上老師抄寫在黑板上的模擬大題,一道又一道,做了,會了,卻還是記不清楚,隻知道自己曾經見過類似的,拿起筆,自己還是會做,可感覺卻是不同的。
小區是城市邊緣新建的高檔府邸,物業費可觀,區內的綠化工作做的也自然到位,夕陽為靜謐的林蔭小路鍍上了一層亮閃閃的金漆,與周圍紅褐色的建築相互映襯,像是北歐神話裏眾神之王奧丁家的後花園,以前盧天雨從沒覺得它哪裏漂亮,直到像今天這樣徹底放鬆心情,將一切煩惱和不愉快都拋誅腦後,她才發現原來一直以來自己居住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除了社區內免費為業主建造的籃球、台球、乒乓球館以外,原來自己家的樓下也可以是如此值得令人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