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袁胤奉舒邵上主座的原因有兩個。
第一,兩人是相識的。畢竟曾經都共事過袁術,袁胤未替代吳景當丹陽太守之前,在壽春曾見過舒邵數麵。
第二,袁胤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也清楚舒邵的能力膽識,更清楚什麼時刻該把自己放在什麼樣的位置上。
不過舒邵本人不是傻子更不是驕狂之人,袁胤雖然是真情真意奉自己上座,但是主座位置焉能隨意顛倒?
最後兩人居然空了主座,同坐一席商量了起來。
袁胤:“非得如此嗎,仲膺先生?”
舒邵:“現今難道還有其他出路嗎?”
袁胤:“或許局勢並沒有那麼嚴重。我軍初征江東,這些世家大族有些許抵觸不難理解。自古得人心者須推行仁義,我軍南下江東,一定要與江東上下士民兵戎相見嗎?”
舒邵:“仁義之道,自當倡行!不過得分時候。”
“張遼張文遠將軍提早攻下了陽羨,但因為糧道不斷受襲尚未繼續向烏程進發。這個時候,難道還是講仁義的時候嗎?”
袁胤不以為然:“據我所知,陽羨襲擾糧道的有兩千宗賊,我軍不過五百押運步卒,在張將軍派出的兩千騎兵救援趕到之前,就已經大敗了宗賊。其中陣斬四百,殺傷生俘上千宗賊,其頭領十五人僅三人逃脫,而我軍五百步卒不過百人傷亡!”
“宗賊雖眾,不過到底是一群烏合之眾。張將軍為之派出的兩千騎兵完全沒有必要,為之還耽誤了行軍。依我之看,我軍完全不必為宗賊武裝操心,一群鄉野莽夫拿起了鋤頭棒棍而已,我軍勁卒銳士皆能以一當十!以後運糧隻需在五百正卒之外再輔之千名鄉兵,便可高枕無憂!”
舒邵:“宗族豪強武裝大多數確實屬於隻能欺鄉霸鄰的烏合之眾,但是其中也不乏剽悍勇健之士。太守大人可曾聽過餘杭淩操、餘姚董襲其人?皆是江東宗族豪強出身,前者領宗族壯士擊敗過巨賊嚴白虎,後者領本部武裝出擊過山越。諸如此輩,江東比比皆是,焉能高枕無憂?”
“今日江東宗賊不明我軍底細,吃了大虧。明日,張將軍攻下烏程,挺進了江東腹地,太守大人可否想過那時候會有多少宗賊匪寇作亂?如若被劫燒一次糧隊,張將軍兩萬大軍那兒如何交待?”
“主公已經兵圍曲阿半月之久,卻未能向城牆發動一次進攻。這其中原因想必太守大人比我更清楚。”
袁胤:“……”
舒邵:“這一次,太守大人尚能趕製好雲梯衝車,尚能組織充足的民夫運送糧草輜重。不過,等到孫策回師來攻丹陽,等到主公和張將軍深入江東腹地,還能保障這些嗎?”
袁胤還在猶疑不定。
舒邵輕歎一口氣:“我知道此事對於袁太守是關乎重大的。稍有不慎便會捅出天大的亂子,但是且聽我一言,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袁胤抬頭去看舒邵,後者繼續道:“這句話並不是我說的,而是主公時常掛在嘴上的。”
袁胤睜大了眼睛:“這是主公的意思吧?”
舒邵:“這不是主公的意思,這絕對不能是主公的意思,這隻是我的意思。”
袁胤沉思良久:“事已至此,袁某也隻能舍身相隨了。反正我已與汝南袁氏無甚關係了,既然連仲膺你都願意背這滔天惡名,我一個無才無德之人,又有什麼理由不與你同行呢?”
“隻是,此事牽扯太多太多,僅靠郡縣鄉兵,難以擔當此任。主公和張將軍那邊,可曾派遣勁卒銳士?”
舒邵:“我方才說過,此事與主公無關。四萬兵馬不會抽調一兵一卒回來,一切事宜,都得靠太守大人自己。”
“我聽說,太守大人手下也有出身草莽之間的猛將,此時正是用人之際,太守大人切莫再有門戶出身高低之分!”
袁胤:“……”
三日之後,丹陽太守袁胤在秣陵宴請附近六城世家士族宗族豪強。並不是所有世家豪族都能參加的,受到邀請者都是各縣排名前列的世家士族或宗族豪強。聲望實力差一點還不要,此舉當即在秣陵六城引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波。
最後的結果是,基本上所有被邀請的族長鄉老當家人都到齊了。畢竟不論那方勢力,新占一地首應行安撫之事。要安撫士民,自然首先得安撫“士”,然後才到“民”。畢竟這個時代,“士心”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民心”。
所以這場薈萃了六城宗族士族代表人物的宴會是遲早要舉行的。既然這是一個不可避免的程序,不如正大光明來探探局勢動向、聯絡一下地方各方各世族派係之間的感情,不管是支持情緒高還是抵觸情緒大,都有利於在新政權之下爭取最大的權益嘛。
等所有人落座,宴會的主辦人、丹陽太守袁胤卻是連一句話都懶得多說。隻說了兩個字“動手”,太守府便衝出了數百刀斧手,在各世家大族代表人物的各種怒罵哀求質問悲呼聲中將所有與會者剁成了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