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晏清時回過頭來卻也沒笑,隻是桃花眼中泛著從容不迫的神色,“姓蘇的,有小爺在,這塊的事情你不需要擔心。我有自信比姓李的那個混蛋做得好,忙自己的事兒去吧,小爺我這回就當是義務幫你個忙,記得回去我要吃糖醋排骨你給我做啊。”他匆匆說了一句,轉過身去的背影頭一次沒有在這辦公室之中顯得格格不入。而蘇景灝怔了片刻,帶著笑重新組織起一係列的反擊與進攻。
隻是無意一般地,他手指輕顫改了剛發過來的一條指示,“32,44,89三處,外圍支援灰區,勿傷平民。”而第一條指示真實的命令其實是絞殺一切從灰區之中逃出來的生命的事實,就被他埋在刪除的文件之中一並拖入了回收站,這是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李喬舟早就衝出門去,雙目的血紅已然衝淡了意識,此刻的他已經近似於一具毫無意識的人形機器,隻顧得上一力殺伐。麵前的流淌的血紅是什麼呢,是從自己的眼眸之中流出的鮮血還是哪人死傷後的紅痕,啊啊,那都不重要吧,大概馬上就會消失了。可是他不會,他啊,永遠是整個世界之中最耀眼的那一顆不會消失的冰涼吧。而自己也不會再次允許他消失了,縱然被恨被怨,也是命裏早就種出來的種子,因果是基因裏烙下的不可更改的印記。他們之間注定的結局如果是各自天涯,那麼也認了好了,隻是如果能讓自己再保護他一次,就好了啊。
緊抿著的唇似乎將所有的血色全部都貢獻到那雙平日裏淡然無波的眼底,異能者的護甲狀態免疫了一切傷害隻顧得上向前而誓死不退。神智逐漸渙散到麵前的視線也不太清晰,晴朗夜空之中的血腥味道且當做了指引方向的北極星告訴他邱譽所處的方位。沒人注意這個渾身浴血的年輕人,就算偶然撞入了誰的眼簾也都被紛紛皺著眉躲開,大概是以為他因為家人的去世打擊太大而瘋了吧?
事實上他也的確離瘋狂狀態差不了幾分,這狀態本來就是靠著內心深處一絲執念維係著,執念要是斷了他方才透支的疲憊都會迅速反彈到身上,狀態虛弱到連個三五歲的孩子都能夠輕輕鬆鬆將他打倒。因此他幾乎從未當眾開過這一異能,一是因為無欲無求獨來獨往慣了,他實在沒什麼太想要的執念來維係異能,二就是因為這代價實在太過於沉重,重到足夠讓他喪命的地步。
不要命一般打開麵前一切攔路之物,借著冷漠的夜色和頹圮的圍牆,青年的背影逐漸暗淡在星光與燈光交錯成的迷離之中。他隨手拎起路邊停著的不停發出悲慘的鳴叫聲的小汽車衝著擋路的喪屍群摔過去,眼眸中熊熊燃燒起來的火焰幾乎要將這一切全部都灼燒殆盡,像是怒極的神明,收割著所有的生命與死亡。
而此時困在樓頂的兩人在大部分幸存者都已經安全逃出灰區或者躲進安全的室內的時候就成了越來越多的喪屍們口中最為鮮嫩可口的那頓晚餐,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散發著鮮嫩可口的氣息,於是引得喪屍們趨之若鶩,像是那大饕們覬覦著西餐廳裏肥美的小羊排一般排隊來享用這頓美餐。長久的持槍掃射讓兩人的手臂早都酸麻到快要動彈不得,而耳畔永遠不會停歇的風聲與槍聲更像是催促他們趕快放棄抵抗乖乖成為那穿街走巷啃食人肉的喪屍。
落在鼻尖的雪花讓邱譽抬頭看了許揚一眼,雖是寒冬,可她短發早就被汗水浸濕此時濕噠噠貼在脖頸和耳畔,嬌媚的麵容上沾染了鮮血和火藥卻依舊沒損耗那份咄咄逼人的明麗。她並沒感覺到自己的目光注視,手裏的扳機一直緊緊扣在手心,也是經曆過的三年灰區生涯,與這相似的凶惡場麵她所經曆的多少豈是常人可能想象到的?對他來說分外艱難的開槍射擊,血腥場麵,與她也隻不過是司空見慣而已。她似乎終於感受到他盯著的目光,抬起頭,眸光明亮,“我不怕死,也許以前怕過,不過早就不怕了,古人說得好,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她笑著,灑脫無忌的樣子,掌心卻攥的很緊,“但是我不想死在這裏,死得這麼難看。我最怕輸,我不想輸給這些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家夥。如果哪天我要死,我希望我能堂堂正正找個對手戰一場,然後怎麼死都無所謂。”利索地又裝了幾發子彈,她重新舉起槍瞄了瞄空中閃爍的星辰,那是她最精準的槍械都改變不了的命運,可是她不願輕易就低下驕傲慣了的頭,“你怕嗎?”
他搖搖頭,在那雙總帶著漫不經心的深褐色眼眸之中他頭一次與自己相逢。那是過去的,還是未來的?許揚其實也隻是個隱藏了心底的驕傲倔強換上輕薄麵孔卻依舊不肯輕易服輸,寧可悲苦嚐盡,咬著牙抿著唇也絕不向命運低頭的自己。她能做到的,自己也沒有理由做不到,本身都是一般的人啊。他索性扔掉礙手礙腳的外套,隻穿著毛衫在掛著雪粒的寒風之中握緊冰涼的槍。李喬舟從前曾說每支槍都有靈魂,他今日才感受到手指緊握的槍管下炙熱的不是摩擦而是持槍之人的魂魄。“我們要一起從這裏下去。”他拍了拍許揚的肩膀,神色堅毅許多地補充道,“一起走下去。我們都不會輸——不會輸在這裏,這些家夥手裏。”風聲雪色緊緊裹著他們之間那一團不遠不近的空無,追著對視的眸光在兩人間往返不休地飛,夜色裏兩顆心曾經分外遙遠的的距離驟然被黑色濃縮到薄薄一咋之間。
許揚先轉過身去,吹了聲口哨,窈窕的背影像是站在舞台中央的王,“有我罩著你,說輸幹什麼?”不約而同抿開唇角的寒意,他們心照不宣地轉過身去,而至於最為脆弱的後背,確認那並不會被輕易背叛就是了。換彈匣,瞄準,扣扳機,周而複始的動作已經持續了一個小時多,底下的“食客”依舊是有增無減的趨勢,似乎全都盯死了一塊肥肉不放一般。“媽的智障。”許揚咒罵一句,射擊的動作卻更加飛快而瘋狂,也許這是她的最後的爆發了,邱譽憂心忡忡地這麼想著,許揚現在這個打法實在不像是個持久戰的架勢。而白自天也絲毫沒有來救的意思,按理來說他們兩人高處作戰這麼久白自天就算消息再不靈通也應該派了人來起碼給些支援,可現在卻死了一樣一點動靜沒有!
好吧,雖然往常他巴不得白自天死了才算是為民除害,可是此時也不得不承認他成了唯一的救世主。許揚遭難白自天會不來救嗎?他很難設想這一事實,依照他所看到聽到的那些場麵,白自天與許揚之間的關係不止是合作夥伴,更是近似於兄妹的摯友與親人。而此時白自天這舉動也不知道許揚會不會有點心寒,他看了看身後的人,神色還是淡淡的,唇邊那分笑依舊沒落。不知道傷心的嗎這蠢人?邱譽幾乎有點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種時候還能笑出來的得是長了顆多大的心髒啊?
許揚掃了他一眼,又換了把槍順便坐起來打,“我沒抱過希望,從頭到尾。”手中槍穩穩打出連發子彈正中底下喪屍額頭,她的笑容甜美到了殘忍的地步,“你最好也別抱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在這種地方苛求不離不棄生死相依,你不覺得太荒唐,太殘忍了嗎?我對白自天的影響可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大。”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她還帶著笑,倒不是像自己所說的那麼決絕,卻也知道,這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