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晏清時那邊顯示了已讀卻並沒有回複,大概是因為在打遊戲或者幹什麼別的倒不出手來。蘇景灝無奈地將導航調到李喬舟說的那家他們常去的餐廳從聞歌手裏接過方向盤自己開車,正是晚高峰的時候,鬧市裏又熙熙攘攘聞歌這勉強才拿到駕照的技術自然很難應付的。那家餐廳不僅是菜品色香味都很好,那裝修也是相當滿足李喬舟追求排場體麵的要求,裏麵晚飯時間還會請來樂隊演奏優雅的鋼琴曲。雖說蘇景灝好幾次都吐槽覺得兩個二十五六的糙漢子對坐著聽這種恢弘優雅的鋼琴曲,一邊相敬如賓一板一眼地切牛排這畫麵怎麼想都詭異,就連網上的耽美小說都不帶安排攻受去這種地方發展感情的,然而李喬舟還是執著地非得選擇這家餐廳,去裏麵一板一眼正經萬分地拿著刀用一副殺人分屍的架勢切牛排也是餐廳裏一道獨特的風景線了。
聞歌還有點緊張,這是她第一次陪著一個男性朋友——我們姑且把蘇景灝當做是她的朋友,去見另一個男性朋友。雖說蘇景灝為人正直和善李喬舟的人品也肯定不能差到哪裏去,但是終究還是有點不放心,心裏像是揣了隻兔子七上八下撒開了歡兒蹦躂老高。蘇景灝開車開得還挺認真沒跟她說幾句話,於是她就這麼到了餐廳還不忘把手機調到自拍功能看看自己頭發亂沒亂。蘇景灝看她這樣好笑,伸手給她解開安全帶的束縛道,“行了行了,挺漂亮。李喬舟從來不吃漂亮姑娘。”他玩笑道出那雙重含義的吃字,誰叫那貨當了二十六年黃金處男?
聞歌抿著唇笑得很含蓄,走下車就看見個男人站在餐廳旋轉門旁邊有點不耐煩的樣子,那應該就是李喬舟了。李喬舟個頭很高,容貌也生得英氣勃發身上男子氣很足。那雙深色的眼睛總是有著某種和他年齡不符的不怒自威的威力,似乎心裏有鬼的人隻要被看一眼就心甘情願跪在地上交代出自己幹過的所有壞事。他衝著聞歌的方向有些靦腆地笑了笑,點頭致意道,“聞小姐下午好,我是李喬舟。”他伸手隻是和她簡短地握了下,然而聞歌依舊摸到了常年握槍所留下的槍繭,厚厚一層,似乎在偏向手掌根部的位置還有一道淺淺的疤痕,那是軍人的手。
蘇景灝鎖了車確認一遍貴重物品都帶在身上才慢悠悠走過來。從前聞歌就覺得蘇景灝已經足夠高大強壯了,今日見了像座鐵塔的李喬舟,蘇景灝在她眼裏都快成了個白淨文弱的書生模樣了,他好笑似的錘了錘好友的肩膀,“李喬舟你自己看看那表情,握個手而已有必要搞得像是國家領導人接見基層代表嗎?”
李喬舟翻了個白眼給他,向前幾步十分紳士地為聞歌拉開了餐廳的門,低聲對蘇景灝抱怨道,“你是不知道我第一次跟妹子吃飯?說真的我快緊張死了!”他從小就家教甚嚴,初中高中情竇初開的時候身邊又跟著個弟弟一般的邱譽,哪裏有功夫去管女孩子們暗送的秋波。上了軍校之後整所學校裏都看不到幾個妹子,就算偶爾有幾個漂亮可愛的也早就讓風流倜儻的少年把到了手,根本輪不到性情嚴肅一板一眼的李喬舟。等到工作之後他更是成了工作狂的代名詞,於是當蘇景灝身邊的姑娘從軍校到工作都換了兩三輪的時候他還是個二十六年黃金單身哮天犬。
聞歌聽著有些好笑回過頭來衝他大大方方笑了笑,盛開在臉頰那笑容溫柔甜美像是李喬舟夢裏出現無數遍的女神,“沒關係啦李先生,我也第一次單獨跟兩個男生出來吃飯,估計除了蘇上校比較有經驗我們都一樣。”她調侃道,被蘇景灝無奈地笑著摸了摸頭拿寫檢討扣工資什麼的恐嚇幾句,於是三個人就都笑了起來,氣氛一下子和緩了不少。
飯桌上的氣氛說得上其樂融融,李喬舟先是以前輩的姿態問了聞歌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然後被蘇景灝損了幾句拿腔作勢之類後兩位好友就立刻如往日一般打起嘴仗來,聞歌在一旁看得愉悅,偶爾還提供點炮火支援下一直落下風的李喬舟。餐廳裏鋼琴曲一直播放得溫溫柔柔,高級餐廳的氣氛裏麵這三人毫無藝術細胞地鬥著嘴,說話的聲音壓得小也沒給太多人聽見他們說的什麼。
幾分鍾之後傳來的巨響可就不是隻有三人能聽見的了,電吉他那毫無曲調可言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像是一把利刃插進鋼琴營造的優雅氛圍當中捅個稀碎還不忘攪合幾下。三人同時抬起頭,門口站著的人套頭穿著熒光粉色毛衣跟一條夏天穿的八分牛仔褲,不怕冷一般大大咧咧展示出來線條優美的鎖骨和纖細的腳踝,蘇景灝卻還注意到那放在吉他弦上凍得發紅的指節,不禁歎息一聲想著這家夥也就是仗著年輕,老了之後關節炎可不歸自己管。他身旁傍了個容貌俏麗的姑娘正吃吃地笑著,似乎對於他方才特立獨行那舉動感到十分的新奇有趣一般。
晏清時似乎對於自己這吸引注意力的方式感到很滿意,咧開嘴笑了笑像個搖滾明星一般朝著皺眉看向他的周遭揮揮手,幾步就到了蘇景灝那張桌來,探身越過李喬舟去勾蘇景灝的下巴,“喲,表弟你這是幹嘛呢?誒聞妹子你也在,是不是被你對麵這位看起來像個非洲綁架犯的哥們兒給綁來的,用不用晏哥哥替許揚當一次騎士救你於水火之中呀?”
李喬舟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表達了下自己被形容成非洲綁架犯的不滿,皺眉看著晏清時一身不良少年的打扮,隻覺得這麼個家夥往蘇景灝旁邊一站簡直是種褻瀆,斥道,“你穿成這樣來這地方幹嘛!我們什麼事兒不用你管,哪涼快哪呆著去!”
蘇景灝和聞歌兩人都是滿臉哭笑不得的神色,李喬舟側目看著自己的好友訓這膚淺放浪的家夥幾句,等到的卻是還帶著笑音的一句,“你手機屏保上那妹子跟門口這個長得不一樣吧!哪個是你女朋友?”大哥,關注點偏哪兒去了?李喬舟不禁在心裏吐了個槽,看著對麵聞歌也是一副哭笑不得不知所措的神色,便對著她笑了笑,兩人交換了個無奈的眼神。
“你猜!”晏清時衝著蘇景灝眨眨眼睛一副俏皮神色,一邊口中又和李喬舟唇槍舌戰上了,“姓李的這餐館不是你家開的吧,小爺我來這兒帶女朋友吃飯關你毛事?”
眼看著李喬舟也是個點火就著的暴脾氣蘇景灝隻能再次無奈地肩負起調解職責——嘖嘖,江西台那個金牌調解怎麼還不請自己去做主持人?把晏清時和李喬舟這兩個拉住可比處理婆媳問題房產糾紛費勁多了!“行了喬舟,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晏清時,你愛帶哪個女朋友吃飯帶哪個女朋友吃飯,愛上床還是愛打野戰我都不****的事兒,麻煩你換個地方好不好?你們回家吃去,那兒還有床吃完就可以上,你要想多來幾次給我打個電話我晚上去喬舟那兒住,好不好?”
小惡魔一樣的男孩頭一歪,露出個甜蜜蜜的笑來像是顆甜糖,“可是我沒帶鑰匙呀。我來找你不就是為了要鑰匙的嘛,不然你以為我願意來這種裝腔作勢的地方?”後麵一句話他似乎著意放大了音量,對於投射到他身上的不滿的眼神有種享受般的快意——這世間太多人帶著虛偽的假麵具,為何不讓他一個個戳穿好了?就如對於蘇景灝,雖說已經想要當做朋友,他卻始終不敢信那個溫存笑意的人待自己那些有意無意的關心是出自真心,也許隻是出於某種虛榮而已?
蘇景灝無奈地歎口氣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揮揮手讓他快走。看吧,還不是打發個叫花子一般打發我?到底都是裝出來的而已。他心底有點悲涼許是被夜裏的寒風凍了個透徹,搭上情人的肩往外走的時候卻忽然被那清冽聲音喊住,“晏清時你等等。”他回頭,黑色長款羽絨服毫不客氣地落在頭上險些被直接砸的趴下,那人站起身隻穿著件白色高領毛衣,麵上還帶著幾分無奈的笑,“小心以後關節炎——雖然你現在就應該注意你可憐的腎了。”
晏清時吹了聲口哨披上衣服走出門去,沒忘了將電吉他用力撥弄兩聲當做是告別。羽絨服暖融融的,還帶著蘇景灝身上的溫度貼在他被凍得冰涼的手指,不由自主讓人想要被這種溫柔包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