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凡事有第一，铩羽而歸坐公交。
靜靜看著熟睡中的秦鬆，麵黃肌瘦，油頭垢麵，心裏難過萬分。後悔自己令他枉擔罵名，責怪自己讓他遭受委屈。但是錯已造成，追悔無益。眼下的境況是，兩個身無分文的窮學生流浪在異地他鄉的陌生城市，人生地不熟，依靠淺薄的社會經驗混進網吧裏過夜。生存的威脅並沒有隨著黑夜的逝去而消失，新的希望也沒有伴隨朝陽到來。繼續待在網吧裏，繼續流浪街頭隻是坐以待斃。必須不停運動酸痛的雙腳，必須不停地奔波勞碌，必須出去尋找希望。
我狠下心叫秦鬆：“火柴棍，火柴棍，天亮了，該走了。”
秦鬆厭煩地輕哼兩聲，痛苦地伸了一個懶腰。過了幾分鍾，方才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眼，看著窗外走在陽光中的人群，百無聊賴地說：“啊，好大的太陽。”
我淡淡一笑，說：“現在是秋老虎天氣，等一會兒更熱。”
秦鬆拿出煙來，一人一支抽著，問：“接下來去哪裏？”
我回：“先想辦法回學校。”
秦鬆不語，抽了幾口煙，看著漆黑發亮的電腦屏幕，感慨說道：“******，第一次把網吧當成旅館來過夜。以後再也不進網吧了。”
我苦澀一笑，說：“走吧。”
兩人到衛生間裏洗洗臉，離開網吧，走入人群中。似乎，我們的一生，都在人群中奔走。迷失方向，尋找，奔走。遇到慈祥和藹的公公婆婆便禮貌地問路，不知道的便滿含歉意地回：“不太清楚，可以問問其他人。”知道的便熱情告訴該走那條街，走多遠，怎麼拐彎，恨不能親自帶路。
幾番詢問，來到可以回北碚的車站。秦鬆納悶地問：“錢都沒有，怎麼坐車。”
“沒錢還不是要坐車，難道還走回去？”
“要不打車回去吧，到學校再回去拿錢出來給。”
“打車要一百多，有這個必要麼。”
正說著，公交車來了。秦鬆極不情願的跟在我身後上了車，找個最後排靠窗的位子坐下。車子駛上高速路，我越來越緊張，一顆心跳個不停，隻希望售票員不要來收費。可事實是，該來的始終都要來。
眼瞅著年輕漂亮的售票員從前往後收著票過來，等她走到車廂中間的時候，我趕緊催著秦鬆往前麵鑽，想躲過售票員的視線。等她收到最後麵，轉身往前走的時候，我假裝換座位，又催著秦鬆往後麵走。無奈車廂空間有限，那麼大點地方能躲到哪裏去呢。更何況漂亮的售票員就是吃這碗飯的，一共有幾位旅客上車，該收多少錢，哪些買了票，哪些還沒買，心裏跟明鏡似的。甚至隻需一瞥，就能將旅客的臉蛋模樣記得一清二楚。想在她的眼皮底下逃票，除非能會孫悟空的七十二變，或是有哈利波特的隱形衣。
在我倆第二次往車廂後麵走的時候，售票員跟了過來。我連忙扯扯秦鬆衣角，示意他轉身往前麵走。剛轉身就被擋住，售票員生氣地盯著我倆說：“兩位帥哥請買票。”
我心想，完了，混不過去了。秦鬆早被窘得不知所措，隻是低著頭。我避過售票員漂亮而冷酷的眼睛，裝出掏錢的樣子，伸手在牛仔褲前麵兩個口袋裏左右亂摸。瞎摸一陣，訕訕說道：“不好意思、、、這個、、、錢包、、、錢包不見了。”
“沒錢還上車。”售票員瞅了我一眼，板著臉繼續嗬斥：“上了車還前麵鑽後麵躲，想逃票，門都沒有。”
半車旅客的目光一下子射到我倆身上，羞得我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恨不能找條縫鑽進去。原本還對這漂亮售票員抱有一絲幻想，以為能得到她的同情和寬容。不料話一出口，尖酸刻薄，一兩句話戳得人體無完膚，真是一點人情味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