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臉上飄過驚疑不定的神情。奶奶還沒聽到這消息,叔嬸有些不自然。林霞有些茫然,隨即沉默了。“太好了,除舊迎新嘛。明天開門就大吉”。牧楓說,他要去看徐子平,“我陪她聊聊。”徐堰正候著繼父,很感謝牧楓,“讓她心裏別有負擔。不用瞎琢磨,她總歸是有發現。”
程凡想起柴灶下的葉渣,又想起血;還想起昨天自己帶回去藥片,她問起鬧市景象,自己說“外國貨很多,都是人。可熱鬧了。”她半眯著眼睛,問:“江水紅了麼。”他不解,徐子平沒好氣地說,“江水都沒紅,怎麼個熱鬧法?”一時找不到思緒了。鞭炮煙火響起,把慘白的牆映得有些煙氣兒,好像凝固的分子也跳動起來,真的生出一團火來。突然他就想起,
等見了徐子平麵,要讚美她運氣旺。“讓她好好休息,問事不用她了。林霞再帶她好好玩玩。”他聽不見自己在說什麼,就不說了。
徐子平正閉著眼睛,她不再關注周邊的事情,也不關注滴水的速度。旁邊有種別樣的熱鬧,她被遮住。“我們家這事可以上新聞了。我有靈感了。”一杯熱水遞過來,牧楓坐在一側。“有什麼靈感?”徐子平懶得想。“我一直有寫文字。”牧楓的說法沒能引起徐子平的興趣,帶著眼睛,就是文科生嘛。牧楓似乎不想讓她記掛著胃痛,又說:“爸不知道。”徐子平更沒了興趣,“我的事我爸不知道的多了呢。”又閉上眼睛。
“爺爺可能不會醒了。”牧楓說:“叔叔讓你不要多想。”“我不多想,我有種欣欣然的感覺。柴才子,你比我更記得這篇課文吧。”“亂用。”牧楓說。“亂不亂用我不知道,好困。”徐子平說。牧楓幫她舉著鹽水瓶送她去了病房區。“明天就好了。”他這麼說。徐子平點點頭表示同意,“讓他們不用過來看我了。我一會兒就睡下了。”
徐子平這邊的手續是陸木辦的,後來他出去看看情況。爺爺那裏人太多,他又出去找林霞說話,他本能地覺得林霞心理也不好受。走廊上沒有她的影子,院子裏也沒有。陸木想著,去街上了麼?便去停車的地方看看。原來林霞在車裏。“上街也好啊。雖然他們回去拿吃的喝的,你要是去買點也可以啊。”陸木說。“沒有。走廊上太冷,我在車裏歇一會。”林霞說著,果然是一臉疲累。一種恰如其分的情緒。似乎交流是不可能了。
“在醫院裏,我看你很沉默。在擔心老人麼。”陸木說。
“都擔心。我也擔心徐子平。”林霞摘了圍巾,脖子上露出皮項圈,吊著銀牌。
陸木打量著林霞的神色,沒有一絲悲憤,當然也不悲壯,還是一樣眉眼;眼神有點飄忽,想著心事呢。
“太累了。我脾氣不好。”林霞突然道歉。
“沒事。車裏有軟鞋嗎。你可以換上。”陸木說。
“沒有。不過這棉鞋也很軟。”林霞放鬆了點。
“平常看你很爽朗,有沒有……”陸木的話被林霞打斷。“徐子平才爽朗。她做了警察,我會買。”
“有沒有好的方法排遣。”陸木接著說下去。
“有很多啊,”林霞鬆了口氣,說話也自然多了,“聽音樂,去郊外玩,走親訪友,看電影。你還可以陪徐子平逛逛囉。”
陸木笑著說:“我是怕你不高興,提醒你注意恢複好心情。”
“我為家裏擔憂呢。都分不清對錯,這下大家又遠了。”林霞歎了口氣,整了整頭花。她拍了拍臉,看上去不那麼疲憊了。
兩人下了車,林霞在前麵一陣快走,很快把陸木甩下。殘月像初生兒的繈褓,皺巴巴的,沒有一點美感。建築物裏昏黃的燈照得她肩膀一起一伏,顯見今天的事仍令她心緒起伏。
陸木叫了她一聲,她沒有停。到急診部大樓前,林霞停在了台階上。“生物學的發展方向也有很多呀。找個最搭配你爽朗氣質的。”陸木走近了說。林霞頓了頓,說:“我本來打算做老師。”
陸木沒有評論,而是說:“你可能會覺得悶。”
“真的嗎?”林霞不見得不高興,而是很有興趣地說:“這裏的植物資源很豐富。野外考察確實也很有意思。”
陸木有點好奇地問:“你,爸爸帶你出去過?”
“是呀。我爸爸以前的工作與這個相關。現在雖然做教育,帶我出去走走還行。”林霞說得有些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