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讓冰淩不那麼酷厲，多了層潤澤的水汽。徐堰在小路上張望，原本繼父叫上他，媽卻叫住他。算了，他也不想陷進這鄉村的人際關係中。他已經接受了親情，卻旋即覺得寡淡。出發前的雀躍和渴望已然熄滅。枯寒的枝頭上有凸起的芽苞，地上的枯草被雪蓋住，房舍看上去十分整齊潔致，山也顯得秀氣了。他便收回了心思。
“小陸，東西都送到了？”看見陸木回來，他問。
“是。爺爺在後麵。”陸木並不適應這寒冷的天氣，卻也心情不錯。
“你跟平平在忙些什麼呀？就順著她。你也要接手不少事情呢。”兩人邊走邊說。
“她說多住段日子大家更熟悉些。還有，徐叔叔你不是有些心事未了。”陸木這麼說，徐堰忙說：“平平這麼做別人不歡迎呢。我也就是確認下往事。”
“哎。大過年還是回家好啊。”徐堰又繼續話題。
“阿姨喜歡廣東呢，也不願過來？”陸木似乎覺得應該來個大團圓。
“也是陸總有些事情。畢業後你在哪處？”徐堰問。
“陸總有什麼事過年還要忙？他說的，一年頭尾相接，不好忙到底，不然不見頭。”陸木雖然回避了一些事，徐堰也沒問下去。
爺爺追上來了，“說什麼呢？就不肯多待一會。”這話頭是衝著陸木去了。陸木知道他不太敢多跟徐堰說話，這會兒在說著反話，說自己跟人關係多好麼。他就不說話。“孫女兒還知道說你認生。”爺爺又說。徐堰含糊說了句：“這孩子本就膽大。”這就冷了場。快到院門口的時候，奶奶出來潑水，看見老頭子身上被油蹭到，叫了起來：“新衣服又不愛惜。不給你洗了。過年就這麼穿。”爺爺知道老婆子是心疼自己，開心起來。老兩口一起進了門，徐堰和陸木在後麵跟著。爺爺轉過頭說：“你們翁婿也沒多熱乎。都藏著事呢。中午大家喝兩杯。”大家都笑起來。陸木覺得徐堰不是認生，是野，那顆心不關注身邊，隻關注遠方；他是無力的，也是自私的。父女倆一樣的。他的確開始想起幼年的平靜。
這個時候程凡已經接到了徐子平的電話，她有些冒險的興奮，這讓他急躁的心有了些希冀。“很好的家庭，熱情好客”。徐子平這麼說。“陳案，卻與死者當年的情況有關……似乎有些複雜的因素。”徐子平說得篤定，但他能感覺到這不是重點。更像是信號，她負責傳遞。自己去月台送她，不就是這個意思嗎？程母說陳年舊案的線索不急著這幾天，去函問就是了。
可徐子平說“有些複雜的因素”，他似乎還得去一趟。母親單位來了個小美工，很有天分。母親向自己學了“天分”這個詞。母親打算這幾天讓她來家裏吃飯。程凡就說那邊也是一群人一起玩呢。最後母親歎了口氣，破不了的案子不多的很？程父也說，年關底下人情多，是不是問了人名，年後去？程凡畢竟是不同的，“我這頭炮一定要打好。錦上添花的事情才要多做。”
且說林霞領著他們逛了幾個集市。她跟徐子平成了好朋友。徐堰現在決意改行，但也可以介紹給別人。爺爺也說徐堰能幹，他自己的兒子做生意不成，如今專賣家裏的人參了。這探親之旅真是十分愉快了，隻除了徐子平強調尋根要尋到底。“這對爺爺也是個公道。”她對著幹爺爺這麼說，大家也覺得是。奶奶又歎了兩口氣。至於徐堰，私下裏她這麼說：“爺爺的遺物隻有這麼點？為什麼叔叔要送一些給張老太太？往事就是今事。”
“早上多吃點。”奶奶叮囑徐子平。徐子平盯著有點鍚化的團子，吃不下；她啃著餅。“喝點豆漿嗎。”林霞建議，她拒絕了。“要出去呢。喝多了水不好。”
“我陪你去。”林霞說。
“不用。我請了朋友過來問些事情。有些舊事我問不到。”徐子平說。
林霞有些惱了。“大過年了，你問誰去？昨夜裏老人還念叨你從小沒人疼。我們都護著你。”
“我們在外麵行動，不煩著老人。”徐子平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