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市那邊再次來信,讓徐堰把一家人帶上,多住些日子,一起過年。是繼父的意思,“他喜歡人多”。徐堰覺得一個有氣度而慷慨的繼父會讓自己的N市之行更愉快。他沒有告訴李名茂,“想必她忙著籌備年會。往年是陸笑笑負責。今年她頭一回,肯定要做好。何況陸總欣賞會辦事的人。何況她似乎已經迷上那邊的繁華”。這麼想著,徐堰覺察出自己的些許不快,可畢竟是自己讓她先行一步做秘書安排工作呀。
徐子平對陸木說這事的時候已經是出發前一天,他們約在操場見麵,彼時不少同學在操場上,或跑或走,放假之前同學們的興致似乎特別高。兩人慢行幾步,讓自己融入那歡愉的氛圍。“你遲到了。難道你又在跟程警官討論案情?在工作上我讚賞你的進取。在人際上我提醒你不必要這麼做,人家才是專業人士。”冬天裏,陸木的頭發反而短了,削了寸頭,圍著圍巾,並掛著副連指手套。徐子平裹著薄毯,兩人相視一笑。“我不會多問。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相反,我對既有線索並不感興趣,不會打聽。我問些叔公的信息,好做應付。”徐子平這麼說,陸木倒理解。
何況程凡也決計不肯多說。“你忙著考試,不好打擾你。有結果了我會告訴家屬。”電話裏程凡這樣跟她說話。隱隱約約徐子平感到程凡後麵站著一個女人。盡管如此,她知道他更多出於認可,便說自己這學期選修不多,更多看些刑偵史與小說,體會小說與現實的差距。程凡說這是“思維漫遊”,但話裏沒多少讚賞。
徐子平不肯露出不快,並不是她虛榮,而是她意識到這並不是終止。她不想擅自上升問題的嚴重性。便說起探親的事,“明天我回S市。在那火車站等我爸,一起去N市。你不用去。可我們一起去領略下北方春節不是很好。還是你春節要回廣東?”“你們一家再加我麼?”陸木問。“我媽在忙。我爸在意。我想找個人陪我。”陸木隻考慮了一下,就同意一起去N市,“我們是應該在一起相處一段時間。”徐子平沒聽明白,說:“我們不是經常相處嗎?”陸木沒有說話,他有些茫然。在今後差不多一年裏,徐母將成為父親的助手,而父親坐鎮廣東自然有些要事。他不知道這種親密是權宜還是長遠。他即將畢業,心理不再把自己視為學生,他願意陪徐子平去一個悠閑的地方過些用心體會的時日。徐子平自己則覺得是為他好。據她觀察,陸阿姨並不太倚重他。作為弟弟,他被重新考驗,並不天然被視為助理。這是她到了操場上時才想到的主意。程凡的退縮其實也沒令她太在意,他心思挺重的,跟眼前這人一樣。
掛了電話,程凡回頭一看,媽已經走開。她有些擔心自己的‘單純’,“你爸總教你自己拿主意。”
“案件上的事情可以多問問經驗豐富的人,不要去跟別人說。有些學生課都沒上幾堂,就想破案,也是好高婺源,你幫她們開拓下眼界可以,其他就不必了。”程媽媽過來說著,看見程凡在倒水喝,便說自己來熱牛奶,讓他等一下。程凡估計爸快回來了,就坐在餐桌旁。他想起自己上學時那種躍躍欲試地“天真”,覺得剛才電話裏自己說得有些冷淡。他喜歡推理,也知道自己在突破性上有不足。他並沒有聽母親在說話,討教的路走不通,自己卻又陷入細節的迷局中。牛奶端上桌幾分鍾,父親回來了。他進了門,順手把包放在鞋櫃上,脫著鞋,先向母親說話:“等我呢。”又看向兒子,“工作有進展了?”程凡搖搖頭,說:“供銷社改製前的銷售資料隻剩下獸藥化肥。”他又說:“新來的高材生,認我做哥們,卻比我坦然多了。”父子的默契讓做父親的明白了,“老同誌多帶他了?”“不是,老同誌不願意多帶我,倒願意奉承他。他也坦然。”兒子這麼說,父親倒有些不懂了,難道新分來的人尤其有能力?怕還是兒子沒有機會獨當一麵。明天拜訪一下老同學吧。
他們到客廳坐下,伴隨著母親的嗔怪:“別太傲了。謙虛點,人家見了我還還挺熱情。”程凡嗯了一聲,算是應了。心理有些反感,能早日破了頭頂的蓋板才好呢。這陣子他越來越傾心父親的教導,不像以前隻是應下,也開始請教些具體問題。他們說起這個案子的停滯,和給程凡的壓力。做父親的讓兒子做幾個俯臥撐給他看,“要有朝氣。有韌勁。”程凡頗覺詫異,先雀躍著做了幾個,心中想著自己是否太急躁,也許領導愛護自己的心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