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吧。”耳邊響起聲音,徐子平正在盯著街對麵紅豔豔的窗子。一家精品屋,裏麵燈火明亮,一扇凹凸玻璃窗像是著了火,海鷗像是在光裏飛。對啊,我們。
穿過一片燈火,到了公交車站,徐子平一抬頭,望見天邊的山峰,有一頂特別孤峭,便問到,“那不是龜背嶺一脈嗎?那座山頭特別秀氣。”陸木說:“這山峰不出名,不過是這一脈山頭中觀景最佳視野處。有些當地人叫它‘巫墳頭’。可能是年久日深,名字叫岔了。”徐子平又看了一眼,轉過了頭。“你費了很多努力?”徐子平問得有點溫柔,這一刻她都覺得自己的聲音像能擠出汁水的母羊。“專業內的事,沒有多費力。”陸木習慣性推了推眼鏡。“關心你嘛,怕你想得太多。”徐子平笑了。“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是工作。”陸木說著,把她送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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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陸琪,不,夏陸琪這幾天都有些寡淡,她不再找人傾訴,也不再刻苦工作。然而對她的關注更多了。與之前不同的是,如今對她的關注更多在背後,當著麵連單明也與她共事了幾件事情。她的故事也有不少人知道了。
她被叫去驗血。警察問她,還有沒有當年與父親別離光景的印象。她說沒有。警察又問,陸琪這個名字誰給取的。她還是說忘記了,但心裏卻有點害怕。她腦海中隻有一道聲音:‘琪琪過來’,不是媽媽。然後就不知道了。然後她知道自己是夏陸琪了。更糟糕的是她的母親不是夏愛中的妻子。而且自己的父親其實在官方資料上是失蹤前線人員,當年冒名的事情自然被抖落。交待稱,當年洪阿婆倒賣些小東西,為了貨源不斷,便把人頂了大伯的名。但這個冒名的人,洪阿婆卻說不清來曆。村民見到“他”回家那次也是她跟他最後一次見麵,他拿走了夏愛中的結婚證。弄清楚他人死了,她忽然有些傷感,想來看看。張老太太也隻說,早年就認識,當年為了個人恩怨來Q市找他,也為了琪琪這孩子,把她帶走了。張陸琪的戶口如今在N市,當年N市有人也來夏愛中的老家問。洪阿婆代為回複了鎮幹部。這簡直耐人尋味,可是張儀綰說自己是因為看到孩子沒有上戶口,才帶回去。洪阿婆說本來就知道底細,恍惚聽著那孩子有了著落,她就回複了。對當年的走丟案,她們並不知情。有一點,當年吳天猛並沒有提供任何線索,甚至連孩子照片都沒有,所以沒有登報。
出了警察局的門,張儀綰叫住洪阿婆,“果然如你說的那樣。”洪阿婆露出自當如此的神情,說“我的主意自然不錯。你還肯聽。”兩個老太太靠在一起,似乎有了些友誼。陸琪一個人卻對著樹哭了,一種劫後餘生的哭泣。
警察又來家裏翻找了一遍。連閣樓上積滿灰塵的箱子都翻了出來。裏麵有些小孩子的東西,像虎頭帽、銀配件、甚至還有年糕紙;都保存得很好。銀配件應該是一對,隻剩一隻,沒有穿上紅繩,是用粗橡皮筋密打結做了繩子,竟有些超前的美感。警察還發現了半瓶甘油。這不是稀罕物,但容器是玻璃瓶,紙簽上寫著“純7401”,還有兩塊板藍根。警察把瓶子和板藍根帶走了。
等她出現在徐堰麵前時,已經是兩周後。她變了模樣:頭發剪到齊肩且拉直,也不枯了。頂發有些隆起,卻不是紮髻。兩道柳葉鋒應是紋眉,淡咖啡色的腮紅,櫻桃色口紅。也不穿蝙蝠衫了,穿一件厚墊肩雙排扣製服,戴一條亮釉時裝珍珠項鏈。釉色極亮,連李名茂都多看了一眼。沒有塗指甲,手上拿著頂短簷平頂時裝帽。一條直筒開衩西裝裙,減去兩分都市感,多了一分事務所的感覺,而且是窄街上的事務所。憑女人的語言預裝係統,李名茂想說“啊呀,這房間訂的太小,也沒有客廳,服務員還沒過來整理房間。”但實際上她說的是:“平平姑來了,快進來。工作上還順利吧。”
“張阿姨,你好堅強哦。我都想去安慰你。”徐子平自然聽說了。這小孩子倒是毛躁,張陸琪心中一笑,不過還有幾分精明,看著像是上進的,便說道:“有些舊物,你可能會感興趣。小偵探是要出門了?等你回來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