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邊屋裏女人們在傻笑了麼。”單明努著嘴，“天天拉著一幹閑人造聲勢。她爹都沒享到她的福。”“就是剛認回來的幹女兒。照顧一下吧。”中年警察有心問下相認的情形，卻先沒出口。“不是——她要作廠辦出納，這出納還兼著文書上一些事。她不行！”單明說，這張陸琪真把自己當小姐，算是讀過高中，竟然看不起中專畢業的老人兒。“關鍵是太土了，人來人往她沒那個氣性兒。”聽的中年警察不住點頭，“現在也該你說了算，是該有主意。”兩人互相點點頭。
“琪琪，樓下那兩個人對著咱們這邊嘀咕什麼呢？”一個女人剛抹去桌上的牌，正給小桌邊一胖女人手上係紅繩。“現在是這兒的頭啦。裏麵的人都恨不得調理遍，更不要說我這才來的臨時工了。不過，我的事他說了不算，我爸的麵子還在呢。”陸琪正在查電話簿，她想弄清重要的人和單位。胖女人轉了轉胳膊上的紅繩，她似乎不習慣女人的手指觸碰手腕，幹瘦枯黑。像是掩飾，胖女人笑著說：“大姨，你這算命可是有名的。我以前回鄉下奔喪時還聽說過有你這麼一號人物……你真能給人招魂？張妹子竟能找到你。你還賣藥水不是？”“哦？！”女人並不因為自己名聲在外而得意，反問道：“哪有那麼神？！大家這麼說我麼”胖女人倒說不出具體話語來，“哎呀，就是說你懂得多……我們早離了村的，老祖宗的東西都認不得了，更不要說會。”
“那是啊。大姐的兒子更有出息，考上大學了，當年讓他進廠都不肯。”陸琪插嘴到。“還行，農村中學考大學本就不容易。”胖女人倒惋惜，“我熬了好多年才有了點麵子，本想叫他有份工作。還好也就在省裏。”“比我好多了。老來老來我就一人。前幾年還有個侄子靠靠，現在他也去了外地。走了也好，見了我苦大仇深。”女人似乎很羨慕。
“你們倆說話口音怎麼不一樣呢？”陸琪問，“隔得遠？”胖女人也發現了，“大姨，你講話口音正呢。”
“哦，哦，”女人像是想起什麼，“年輕時我也在鎮上做過工，單位裏不少人說普通話，我也習慣了。”“單位？”胖女人很有好奇心，“鎮政府？”“怎麼會——”女人不想去思考胖女人話裏那好奇或者懷疑的成分，“是鎮醫院。也就是臨時工罷了。後來我就回山上了。”“啊？！”胖女人更好奇了，“沒嫁到鎮上去？”“農村女人就是命苦——”女人的話被打斷。
“二婚那？”輪到陸琪八卦了。胖女人看著女人，覺得紅繩的權威大打折扣，甚至那貼繡片衣服都散發著與黑瘦手指相符合的黴味。
“不是那，那時候家裏沒人下地。”耳邊的辯解顯得刻意，胖女人正在想著熱播電視劇，她莫名的就把自己代入為那個搖著綢絹扇的富貴女人，“咋不早點再嫁一次”胖女人還想說。陸琪打斷她，向那女人說，“多跟我媽玩玩。她那氣性兒林姐知道。”胖女人立刻不說話了。那女人也沒接茬，好不知趣。陸琪問：“你怎麼叫我琪琪？”女人嗔了她一眼：“窩窩頭凍硬了裏麵空，軟乎兒點。”從沒見過窩窩頭，胖女人翻了個白眼，看向陸琪。陸琪想起第一次碰上時這阿婆無意識幾句話開導了自己，就垂下眼簾；又想著“果然是慣於串門的”，對著林姐揚了下下巴。女人精光一閃，掃了過來。張林二人相視哂笑，這還請了位太太？！
樓下的人還沒有離去。“小燕平時話不多，還挺有心思。”單明本來想說小燕找對象不太順利，不過卻不想跟警察說些死人的隱私。“他似乎受了驚嚇……看樣態……你們這裏有外地人嗎？”中年警察問，“平時也比較橫。幾個人一起在那……”單明很想說小燕就是這樣怪樣的人，可他不是外地人。單明想了想，說：“小燕跟大家玩的不多，按時回家。不過跟老夏跟的緊。老夏倒也沒怎麼提拔他。”
“小燕不是挺愛說話？”二樓陸琪她們正好也在說最近發生的事。林姐嘴巴一撇，想說那就是個鼻孔都朝天喘氣的人，總算愛搭不理也知道分人，逢人還說“我理解夏經理”……不過真心說，他也不是拍馬屁的人。這麼想著，林姐說“他是隊長，我們工作不在一處，不熟悉。”陸琪卻不喜歡這個說法，糾正道：“他是迂了點，看到單明做主買臍橙不樂意，他就建議買紅富士。我爸就當他小輩。可紅富士本來就好吃。”“臍橙也好。夏經理人也有資曆，也是覺得好。說是今天就要發下來。”胖女人又接著說：“我這不是在你這等著麼，待會發下來，我正好把你這的數目點了。”陸琪不做聲。胖女人接著又說：“果農都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