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梁漱溟先生的一句話:我們是中國人,我們隻能這樣活。對於中國書畫藝術市場而言這樣的話同樣適用。其實,在文化語境下,我們認為書畫僅僅是一種傳道的工具。所以,當陸師道向文徵明拜師學藝時,旁人大惑不解,說到:您已經很了不起了,為什麼還要去拜一個畫畫的為老師呢?陸師道的回答淡定而深遠:“子言之誤,夫文先生以藝藏道者也。自吾見文先生,無適而非師也者。”[1]“以藝藏道”是中國藝術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性格。道,是中國文化的最高形式。道統思想的確立導致了中國主流文人群體對於書畫藝術的漠視。這種漠視不是輕視,而是不以為重但又不可或缺。正如顏之推對於書法、繪畫、音樂等所謂“雜藝”的看法那樣,“兼通幾門,有益無害,但不可專精,以免受其累。”[2]否則就會如劉嶽那樣,“彭城劉嶽,橐之子也,仕為驃騎府管記、平氏縣令,才學快士,而畫絕倫。後隨武陵王入蜀,下牢之敗,遂為陸護軍畫支江寺壁,與諸工巧雜處。向使三賢都不曉畫,直運素業,豈見此恥乎?”[3]另外,從中國繪畫史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上至帝王,下至平民對於繪畫的一種隨意乃至漠視的態度。比如郭熙的作品在宋神宗時候,因為皇帝對他的畫十分喜愛,所以皇宮內到處都是他的畫,民間自然更是貴重。可是到了新皇帝的時候,皇帝改了口味,郭熙的畫就被陸續摘下了牆,被人隨便處理,乃至被拿來當抹布擦拭幾案。後來,當郭熙的兒子做官以後,花重金收自己父親的畫作,整理自己父親的文集和畫論,想來也是不希望世人知道郭熙,僅僅是因為他是個畫家吧。
就是這樣的觀點和認識,別說藝術市場比較平緩的發展,就是混亂也掀不起什麼大的浪頭來,當然,也不可能混亂。因此,隻要這種廣泛的文化基礎還很堅實,我們對藝術市場的混亂就沒有必要太驚慌。畢竟慌亂中做出的決定往往是錯誤,還是要安靜下來,仔細揣摩之後再下結論為佳。
其次,拋開文化交流過程中引起的衝突本身不談,單從整個世界發展的進程來看,經濟發展逐漸成了世界的主流思想,人們對於商業越來越重視,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成為實際的工作指導,經濟全球化似乎已經是一個不可遏製的趨勢,科技的力量成為決定的力量,沒有科技,人類的所有雄心壯誌就隻能是幻想,不能離開土地的限製,是一種能力的局限。現在,依賴於科技,人類可以離開地球,遠至月球去尋求世界,那麼,人類的文化就必然會發生變化。而這種變化是什麼,似乎並不是一個可以預期和預見的過程,但科技和經濟是這一切可能的基礎,沒有科技我們無法探索太空,沒有經濟基礎,我們無法進行科技研究。科技和經濟是我們當今時代與我們生活息息相關的文化部分,甚至我們以之取代文化本身,這也是值得理解的。
隻是理解並不等同於肯定。事實上無論東方還是西方,現在都麵臨經濟和精神,物質和人性的衝突,西方社會出現一些極端的發泄方式,比如打人發泄情緒,追求徹底的隔裂社會,都體現了這種衝突的存在。中國自古以來追求的是中庸之道,努力在調和著這種矛盾,藝術方式是其中之一,所謂的“遊於藝”的思想就是這種努力的表現。因此藝術市場的發展總是保持一個平穩的階段。但今天,我們麵臨一個要求更高更快更強的時代,經濟和物質成為判斷好壞的標準,就藝術市場而言,價格和市場成了藝術價值的體現,意大利一個藝術家的糞便都可以拍賣到25萬美金,被博物館收藏。這樣的思想一旦衝擊中國尚在平穩發展的藝術市場,則藝術和商業之間的矛盾當然會激化,藝術市場的混亂是必然的事情。所以可以說,隨著經濟發展的進程,我們遇到的文化樣式開始多姿多彩,那麼藝術形式的變化也就可以理解,並且這種多種樣式的存在,是我們現在社會的一個縮影,不可能不混亂,要想再單一品種,單一模式的發展,是一種曆史的倒退。孔子說,以今之道,反古之世,災及其身者也。隻是最終選擇文化,還是選擇經濟,還是要考驗我們這代人的智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