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思鄉的鶴鳥(1 / 2)

第十章

我的世界,將以你的火焰點上他的萬盞不同的明燈,安放在你廟宇的壇前。—— 《吉檀迦利》

近郊山麓上都染了雪跡,一派澄明的天空中偶爾也有鳥獸飛過留下的痕跡,昨夜的細雪在晨光下慢慢結成薄冰,山腰的石階峭而窄,數階而上,就顯得尤為提心吊膽,蘇零落走在劉媽的後頭,不停的提醒前麵的人,小心點。迎麵而來下山雲遊的僧人或是前去朝拜而歸的齋客,彼此間都會客氣的點頭讓路,有如這山水對寺廟的坦誠。

寒雲寺隻在半山腰,兩顆鬆柏佇在寺院正門兩旁,當真是剛正不阿端莊肅重的樣子,因是拾級而上,爬的有些喘,這時已是汗濕半邊衫,蘇零落解下圍在脖子裏的圍巾,疊整齊交給劉媽後,才上前向駐守寺院的方丈合十招呼,抬眼便見慧空師太自院裏走出來。

慧空拈著佛珠引蘇零落與劉媽進去,在前殿先將隨行的外衣脫了,又將雙手沾水洗淨,才算褪去遠道而來的風塵煙火,而後才虔誠穩步進入後殿拈香叩拜。

蘇零落年紀尚輕,對拈香之禮懂的僅少,隻依著劉媽的樣子,接過師太遞來的細長線香,雙手舉香與額平齊,行鞠躬禮,左手執香右手支地跪下叩首,這一叩一起間,仿佛拋開了塵世間所有的恩怨糾葛,亦擋開了現實洪濤中洶湧而來的逆流,隻剩下心間最本真的那一聲唯願君歲歲平安。

剛步出殿外,迎麵就有山頭的陽光穿過樹木的間隙打照在身上,一時間隻覺晴空萬裏,雲淡風輕,殿前的樹木在這寒冬臘月裏亦是長的鬱鬱蔥蔥,貝葉棕長年累月以仰仗的姿態倚著高空,就憑著粗壯的枝幹就可當這寺院的守護神,任雨打風吹,自巋然不動。

繞過後殿,以一扇圓形拱門分割了兩個院子,鏤空的雕花格子窗裏一閃而過一個影子,蘇零落霎時停下腳步,仔細甄別那人的樣子,無奈隻匆匆掠過背影,那人走的倉促,步伐之間倒不像這寺裏的僧人或是翼翼小心的齋客。慧空意識到落在後頭的蘇零落,轉過身來提醒她。拱門處的樹木長了波狀的圓形葉子,蘇零落耐不下好奇心問道:“師太,這是什麼樹?長的可真漂亮。”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竟是菩提的葉子,通透發亮不沾一絲煙塵。人這混亂不堪的一生,本就卷了滿城的煙火,如何再抖落這一身塵埃。慧空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隻靜靜道了句:“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蘇零落一時啞然。

慧空師太留她們吃過齋飯後,蘇零落攜同劉媽一起下山,司機老周剛點火啟動,後頭便有車飛馳而過,蘇零落訝異,來這偏僻幽靜的山林子裏的,都是寒雲寺裏求神拜佛的凡夫俗子,誰人來去會這樣匆忙?再者,她們的車掛著司令部的牌照,在這永碩城裏誰人見了不讓個道,何況在這逼仄的山道上,如此目中無人的囂張更讓蘇零落好奇到底是何許人也?她想也沒想,吩咐老周跟上去。

出了近郊去往城裏的路上設有兩個關卡,那車開的極快,通關毫不費力,這讓蘇零落不解,最近地下黨活動猖獗,司令部特此下令要求對來往車輛嚴密盤查,等到了進城的關卡,蘇零落獨自下車,留了老周和劉媽在車裏。

找了一個盤查來往車輛的駐兵,蘇零落問道:“剛剛前麵那輛車裏坐的是什麼人?”蘇零落一襲家常便服,城防駐兵並不認識她,攆了她喝道:“你誰啊?去去去!一邊去!”等她出示完證件,那人才意識到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立馬點頭哈腰打馬虎眼:“嘿喲,長官說笑了,剛剛那輛車您還能不知道是什麼車啊?那不是你們司令部的車嘛!不然我們能這麼睜隻眼閉隻眼的放你們過去!”

回到家之後的蘇零落一直在回想著那個城防駐兵說的話,他說那輛車是司令部的車,那意味著什麼?知道她今天出城去寒雲寺的隻有葉嘉良一個人,難道他派人跟蹤她?如果是真的,更可怕的是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派人跟蹤她的?

臨近傍晚的時候葉嘉良來了電話,囑咐她好好休息,今天就不過來打擾她了。確實,這樣來回一折騰,著實有些累。可往床上一趟,翻來覆去的睡不踏實,總覺得有些不安,下樓來,卻見劉媽慌慌張張的掛完電話,蘇零落眉頭一蹙,問道:“劉媽,出什麼事了?”

劉媽卻說:“沒有,沒有,是我老家來了點消息。”

“什麼消息?”

“說是一個姊妹來了這裏,問問看是不是尋我來了。”

“這樣啊,那需要我幫你打聽打聽嗎?”

“不用,不用,也不是什麼嫡親的人,真來了隻怕是個累贅,不勞煩了,你怎麼不歇著了?”

蘇零落思索著劉媽這些不著邊的話,早些不是說家裏無親無故了嗎?這話她也沒有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