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半會睡不著,見這天色尚早,今日晚上趕巧又不冷,想出去走走。”
“別別別,蘇小姐,您都累一天了,司令叫您好好歇著,您要是再累著病了像上回那樣,可怎麼是好?”
“我沒事,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
眼看蘇零落人已經到了外頭,劉媽拿起電話,卻不料人又折了回來。
“劉媽,給我去屋裏拿條圍巾吧,要那條鉛色的,上回好像被我壓在箱子底下了,你給我仔細找找。”
眼看劉媽上了二樓,蘇零落拿起那隻剛剛因為倉促而掛歪的聽筒,撥下一串數字,說道:“給我接剛剛那個號。”
聽筒裏傳來女聲:“小姐,剛才的號是接往司令部的,確定需要轉接嗎?”
蘇零落心下已明了,答道:“謝謝,不用了。”
劉媽的腳步聲已經到了樓梯口,蘇零落輕輕掛起電話,安然等在門口,接過圍巾,在劉媽滿是疑惑的注視下走了出去。
蘇零落到達司令部門口時,裏麵幾幢樓裏還依稀亮著燈,她欲進,被警衛連攔住。
“看清楚了,我是蘇秘書,我有要事稟報司令,讓開!”蘇零落推開攔著她的小兵吼道。
“對不住了蘇秘書,範處長有令,今晚嚴禁任何人進出,除非得到他的批準!”
範英傑下的令,這就不難猜了,年前葉嘉良將目標鎖定在光華珠寶店,又將這件事交給範英傑處理,想必範英傑今晚調動了整個行動處要對興業路進行一次清剿。
“既然這樣,你們好好把守,我明日再來好了。”剛轉身要走,卻聽有人道:“蘇秘書請留步,司令叫您進去。”
蘇零落也不含糊,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們一眼,信步走進去。
樓下集合了整個行動隊,果真是蓄勢待發!
範英傑向她微頷首,對她突如其來的涉足似乎不願做任何攀談,蘇零落並不理會,向樓上走去。
葉嘉良負手立在窗邊,觀察著樓下的動態。
“有行動也不叫我?什麼時候對我這樣見外了?”蘇零落略帶玩笑的問道。
“零落,你覺得這是一件鬧著玩的事嗎?”葉嘉良依舊盯著外邊,神情異常嚴肅。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你對我不像從前那般坦誠了。”
“世風日下,還有什麼坦誠可言?你當是十年前的上海灘,咱們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嗎?如今失之毫厘謬以千裏,這道理不必我教你了。”
“說的真對,看來我是待在屋裏久了,竟不知道外頭都是個什麼世道了。”
“你出城一天,叫你好好在家休息,怎麼跑這兒來了?”
“我會來這兒,你應該知道,你瞞著我這等大事,豈有將我置之度外的道理?”
葉嘉良這才側過臉來看她,笑道:“你還是跟當年一樣,事事跟著衝鋒陷陣,隻是如今,零落,你要知道,我已經不需要你為我擋子彈了,而是換我為你遮風擋雨,用不了多少時日,或許我們就能遠離這些是非紛爭了。”
“可是我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時刻警惕的日子。”
葉嘉良不再說話,而是抬起手腕,低頭看表,秒針轉到12的位置上,範英傑的偽裝部隊悄然出發了。
“不跟著過去看看?”蘇零落問道。
葉嘉良拾起擱在桌子上的軍帽,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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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業路,光華珠寶店。
後街的一間民舍裏探出個人頭,圍牆外的人影很快就沉沒在黑暗裏。
正在仔細閱報的魏紹元見來人是錢江秋,立刻撇走了旁人問道:“老錢,出什麼事了?”
“魏主任,我剛收到山茶同誌的情報,隻怕行動就在這兩天,讓我們提高警惕。”
魏紹元皺眉,他指著人民日報的末版,在右下方刊登了一首歐陽修的《生查子·元夕》: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日元夜時,花市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撰稿人一行寫著兩個字:戌正。
“老錢,這句似乎有問題,不知是印刷問題還是,這句‘今日元夜時’,本該是‘今年元夜時’”魏紹元反複念著這句話,“這必定不是印刷問題,恐怕行動就在今晚,老錢,黃昏大概是幾點?”
“這會子天都黑了,黃昏早過了。”
“等等,不對,人約黃昏後,黃昏後,作者叫戌正,戌正……”魏紹元忽的靈光一閃,恍然大悟:“這戌正分明是晚上8點整,不好,行動就定在今晚8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