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夾在兩個大漢中間的死刑犯看上去明顯是個女子,她的身材本就瘦弱,被那兩個魔兵一襯托,顯得更弱不禁風。她走起來步履踉蹌,身子一晃一晃的,似乎已經體力不支了。等她走得更近一些,青影看到,她不僅手上纏了鎖鏈,腳腕上也戴著沉重的腳鐐,一走路,便發出“嘩啷”、“嘩啷”的聲音。
這聲音狠狠地撞擊在青影心上,她忽然覺得,自己之前所受的痛苦和這個女子比起來,實在算不了什麼。她覺得自己就要坐不住了。這是,一隻手忽然按在她膝蓋上。
是嘯夜。
“別讓我前功盡棄!”嘯夜在她耳畔低低地說,聲音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
青影咬咬牙,不動了。
“綁上刑柱!”“鳳王”被帶到刑柱下後,發令官大聲發令道。
兩個押著她的魔兵解下她手上的鎖鏈,把她綁在那根血跡斑斑的柱子上,綁了個結結實實。
“鳳王,時到今日,在這刑場上,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發令官大聲喝問。
那女子微微晃晃披在臉上的頭發,讓發間隱藏的麵容露出來。
燈光照在她的臉上,那張臉讓所有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
怎麼和王妃的臉那麼像!隻是她的發色不同——是金色的長發。
連青影都糊塗了:這是怎麼回事?但馬上她又明白過來——置顏術!是聾婆婆的置顏術!置顏術可以讓她變成流碧,當然也可以讓別人變成自己的樣子!
青影的臉霎時變得蒼白。
那個女子笑了笑,嘴唇微微動了動,但說了些什麼,卻沒人聽見。
發令官板著臉聽她把話說完,喝令道:“既然如此,那就行刑!”
站在她身後的劊子手舉起了大斧。
觀刑台上,坐在嘯夜旁邊的青珥看著嘯夜那張悠然的臉,微笑著說道:“這就是鳳王?真是令我大失所望。模樣當然不錯,可是也太弱不禁風了些——她真有指揮四十萬天軍的能力?”
嘯夜冷冷一笑:“當然是徒有其表!否則怎麼會那麼容易就被我打敗了,成了俘虜?”
青珥道:“也對。不過,誰又配是你的對手呢!”
嘯夜看看他,道:“多謝你誇我了!”
青珥道:“你準備用什麼刑罰?隻是斧刑?”
嘯夜道:“若隻是斧刑,那她五百年以後還可以轉生為鳳王。若她還記得我,豈不是還要來尋仇?所以,我訂的死法是——殛魂!”
在一旁聽見他倆談話的青影嚇了一跳。她知道這殛魂之刑對神魔而言,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受刑之人不僅會骨離肉散,更會魂飛魄散,成為收都收不起來的灰煙。
她心裏一陣發冷,看看嘯夜,他卻還是神態自若。
“這個男人——”她隻想到這裏,便想不下去了。因為她不知用什麼樣的詞來形容他才好。他當然殘忍,可他的殘忍又是為了誰?青影覺得自己也齷齪起來,而且是洗都洗不幹淨的肮髒血腥。
嘯夜也看了她一眼,好像看出她的心思,於是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皎皎者易汙,你又何必如此清醒?”
青影白了他一眼,卻隻見他嘴角閃過一絲哂笑。
司刑官的聲音再度響起:“行刑!”
兩個手執大斧的劊子手舉起了斧子。觀眾們看見,在斧子的刃口上,分別畫著“死”與“滅”兩個符咒。這兩個符咒同時施加於人的效果,就是嘯夜所說的“殛魂”了。
一陣喳喳的議論聲輕輕響起來。嘯夜聽見有些人在說“可惜,可惜!連點血肉都沾不上了嗎?”,還有說“真夠狠,竟讓她灰飛煙滅!”嘯夜聽了心裏隻是冷笑,暗想,若是留下半點痕跡,以後的事情都有可能變得麻煩,所以,這個女子必須屍骨不剩,魂魄不留!
兩把大斧向“鳳王”頭上揮去,接觸到她頭的一刹那,兩道黑氣在符咒中彌漫開來,瞬間籠罩了“鳳王”的全身。黑氣中,無數條戾氣如同瘋狂的舌頭,舔舐著“鳳王”的身體,還有一團巨大的戾氣在她流散出的魂靈中衝突激蕩,將那無依無靠的靈魂打散得遍空皆是。
這散落的靈魂又激起戮靈台上遊蕩的無數怨靈的回應,一時間,鬼魂的慘叫聲、哭泣聲、嘶號聲、謾罵聲彌漫在暗黑的空間裏,其淒厲刺耳,讓許多魔王都捂住耳朵,不忍再聽。
青影隻覺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她不安地扭動著身體,一陣陣冷汗不斷滲出,浸濕了重重內衣。她看看坐在一邊的嘯夜,又看看另一邊的流朱,隻見他倆一個神態自若,一個臉色鐵青。她再偷眼看看青珥和朱珞,見他倆也神色凝重,雖也是一動不動地觀看著這殘忍的場麵,卻眉目間流露出不忍的神色。
青影再也坐不住了,騰地站起身來。
嘯夜頭猛地一抬,臉立時沉了下來:“你這叫什麼樣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