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七爺半闔著眼,臉色很淡,她正搜心刮肚想著如何跟往日一般討好他,聽他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爺買了你,還不能欺負欺負你?”
此話一出,她心中剛壓下的火氣,頓時如火山爆發,洪流決堤。他買了她,隻是為了消遣取樂?!
“平日裏捉魚釣蝦也就算了,你到底像不像女人,這麼大力氣?”看她如履薄冰的模樣,男子打量著她,輕笑出聲,刻薄地調侃。
韶靈看似瘦弱,但這幾年她的力氣卻大了許多,騎馬射箭學了兩年多,她這雙手,甚至拉的出男人的弓。她自嘲地笑,心裏並不難過,隻是掠過一陣悲涼。
她眉眼之處無可遁形的黯然,卻不曾逃過他的眼。
“被你壓得骨頭都快碎了——”
七爺一手扶住胸口,一手指著她,當真像極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公子,對她輕聲指責。
韶靈原本還有幾分感傷,被他這麼一逗,撲哧一聲就笑出來。
彼此沉默許久,她才伸出手,為他撫平身上的紫色華服,儼然一個乖巧婢女。看他無意急著趕路,她也隨性地躺下,望著頭頂湛藍的天空,神色漠然。
“你方才說爺讓你記起你娘了?”他徹底閉上了眼,平靜地問,有些敷衍。
“主上耳朵這麼靈?”她側過臉去瞧他,眉眼彎彎,又故態複萌,唇上仿佛沾染了蜜糖。
他勾了勾唇角,卻什麼話都不曾說,像是什麼都沒聽到。
知曉他定是在靜候她的回答,她輕輕眨了眨眼,用細若蚊呐的嗓音低低地說。
“主上跟我娘一樣……”她頓了頓,卻終究不曾告知他心中秘密,紅唇挽起小小的弧度,哪怕兩頰沒有酒窩也令她看來無邪清純,眸光一轉,她頑劣性情畢露無遺:“美。”
原本安安穩穩閉著眼的無儔俊美男人,驀地睜開了眼,額前黑發被風吹動,為他增添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妖嬈,他的眼神深邃而狂狷,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
兩人躺在枯黃的草地上,四目相對,遠方兩匹駿馬悠然自得地低頭喝水吃草,天際像是一匹剛洗淨的藍色緞布般清明,時光……像是靜止在這一刻。
韶靈不會知曉,多年後的某一日,此時此刻此景,會成為她心中最無法拔除的痛。
回去之後,一切歸於平靜,她依舊不忘悉心照料七爺,卻也談不上寸步不離,更多的時間,他們各自忙於自己的事。
兩個人似乎都淡忘了,單獨在外的那一日一夜。
韶靈不再躲藏在桂花樹下,她已經知曉,幾乎每一天晚上,那些紅衣男孩會在戌時來,子時才走,之後,七爺才會熄燈歇息。
日複一日,她將外麵聽到的流言深埋心底,其實哪怕七爺就是雲門的主人又如何?對她而言,不見得就是最壞的事。
越危險的地方,往往越安全。
一轉眼,又到隆冬。
寒風瑟瑟,天氣陰沉沉的,韶靈彎著腰,忙著收拾庭院中匾額中曬幹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