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貓忽然瞪起了眼睛,瞪著第一美貓,道:“你真的要走?”
第一美貓勉強忍住了淚,道:“我們雖然是一起來的,可是你不必陪我走。”
瘋貓道:“你要獨自走?”
第一美貓道:“嗯。”
瘋貓忽然一拍貓桌,大聲道:“不行。”
第一美貓吃了一驚:“為什麼不行?”
瘋貓道:“你連一杯貓酒都沒有陪我喝,就想走了?打破頭我也不會讓你走的。”
第一美貓吃驚地看著它,又勉強笑了笑,道:“你醉了。”
瘋貓瞪著眼道:“不管我醉了沒有,你都不能走。”
第一美貓用力握緊了雙爪,道:“你若一定要我喝,我就喝,可是喝完了我還是要走的。”
瘋貓道:“你要走,也得跟我一起走,我們既然是一起來的就得一起走。”
突聽樓梯下一隻貓厲聲道:“你們倆誰都不許走。”
這隻貓居然是猛貓。
猛貓雖然全身都是濕的,一張臉卻又幹又硬,眼睛裏更像是要冒出火來。
瘋貓道:“剛才是你在下麵叫春?”
猛貓道:“哼。”
瘋貓道:“你不許我走?”
猛貓道:“哼。”
瘋貓道:“你知不知道我現在為什麼還坐在這裏?”
猛貓瞪著它。
瘋貓道:“現在我還沒有走,隻因為我根本就不想走。”
猛貓道:“你想走也走不了。”
瘋貓眨了眨眼,道:“為什麼走不了?難道你還想拉住我?”
猛貓道:“哼。”
瘋貓嫣然道,“隻可惜腿是長在我自己身上的,我要走的時候,隨便誰也拉不住。”
猛貓冷冷道:“腿雖然長在你自己身上,可是你的左腿若要走,我就砍斷你的左腿,右腿若要走我就砍斷你的右腿。”
瘋貓道,“若是我兩條腿都要走,你就把我兩條腿都砍下來?”
猛貓道:“哼。”
瘋貓歎了口氣,道:“一隻母貓若是少了兩條腿,豈非難看得很。”
猛貓冷笑道:“那至少比臉上多了個大洞的公貓好看。”
瘋貓道:“你臉上好像並沒有大洞,連小洞都沒有。”
猛貓道,“那隻因為我從來也沒有跟你打過交道。”
瘋貓道:“誰跟我打過交道?”
猛貓道:“山貓。”
瘋貓道:“山貓?”
猛貓道:“難道你已忘了它?”
瘋貓道:“難道它臉上已多了個大洞?”
猛貓冷笑道:“你為什麼不自己下去看看?”
山貓臉上果然有個洞,雖然不能算很大的洞,卻也不能算小。無論多大的傷口,隻要是致命的傷口,絕不能算小。事實上,它臉上除了這個洞之外,已沒有別的。瘋貓忽然變得很難受。不管怎麼樣,山貓總是跟它有點熟。這隻貓活著時雖然並不好看,也不討貓喜歡,至少總比現在可愛些。
瘋貓忍不住長長歎息,道:“你是哪裏找到它的?”
猛貓道:“在水裏。”
瘋貓黯然道:”我本來還以為它忽然溜了,想不到……”猛貓握緊雙爪,恨聲道:“你也想不到它已被貓像死魚般拋在水裏。”
瘋貓道:“我實在想不到。”
猛貓道:“你也不知道是誰殺了它?”
瘋貓搖搖頭。
猛貓忽然跳起來,大吼:“你若不知道,還有誰知道?”
瘋貓吃驚地看著它,道:“為什麼我應該知道?”
猛貓道:“因為你就是真凶。”
瘋貓又笑了,隻不過這次笑得並不大自然。無論誰被貓當做真凶,都不會笑得自然的。
無病貓一直在盯著瘋貓,忽然道,“你是不是早已認得山貓?”
瘋貓道:“我認得的貓很多。”
無病貓道:“它剛才是不是一直都在跟著你。”
瘋貓道,“嗯。”
無病貓道:“它既然一直在你身旁,若有別的貓來殺了它,你會不知道?”
瘋貓忽然也跳起來,大聲道:“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它跳得比猛貓還高,叫的聲音比猛貓還大。它真的急了。因為它自己也想不出,除了它之外,還有誰能在這強盜船上殺了山貓,再拋下水裏去。
山貓並不是隻容易對付的貓。
狼貓忽然道:“我知道。”
無病貓道,“你知道什麼?”
狼貓道:“我至少知道一件事。”
無病貓道:“你說。”
狼貓道:“貓界絕沒有任何貓會不聲不響地站在那裏,讓別的貓把自己的臉打出個大洞來,除非它是個木頭貓。”狼貓笑了笑,接著道:“山貓當然不是木頭貓。”
無病貓冷笑道:“你知道的事倒還不少。”
狼貓道:“我還知道,就算它是木頭貓,若被貓拋在水裏,也會有‘噗通’一聲響的,這裏的貓都不聾,為什麼沒聽見?”
無病貓道:“你說為什麼?”
狼貓道:“因為它根本不是死在這條船上的。”
猛貓搶著道:“若不是死在這條船上,死在哪裏?”
狼貓道:“水裏。”
猛貓道:“水裏?”
狼貓道:“在水裏殺貓,就不會有聲音發出來,所以船上的貓才沒有聽見動靜。”
猛貓道:“它剛才明明還在船上,怎麼會忽然到水裏去呢?”
狼貓道:“我剛才明明還在樓上,怎麼會忽然下樓來呢?”
猛貓道:“是你自己下來的。”
狼貓道:“我可以自己下樓,它為什麼不能自己下水?”
猛貓怔了怔,道:“它好好地在船上站著,為什麼要自己下水?”
狼貓歎了口氣,道:“這一點我也想不通,我也正想去問問它。也許它想捉條魚吃吃也說不定。”
猛貓冷笑道:“隻可惜它已沒法子告訴你。”
狼貓道:“這隻貓的確已沒法子告訴我,可是山貓……”
猛貓道:“你看不出這隻貓就是山貓?”
狼貓道:“你看得出?”
猛貓道:“當然。”
狼貓道:“你是憑哪點看出來的?”
猛貓又怔住。
這隻死貓的毛發雖然和山貓的完全一樣,可是一張臉卻已根本無法辨認、你隨便在什麼貓臉上打出這麼樣一個大洞來,樣子看來都差不多的。
狼貓道:“山貓忽然不見,你卻在水裏撈出了這麼樣一隻貓,所以你認為這隻貓就是山貓,其實……”猛貓道:“其實怎麼樣?”
狼貓淡談道,“其實你自己現在一定也沒有把握,能斷定這隻貓就是山貓。”
猛貓不能否認。它忽然發覺自己實在連一點把握都沒有。
無病貓卻冷笑道:“你是說山貓自己溜下水去,殺了這隻貓,再把這隻貓扮成它的樣子,讓別的貓認為它已死了。”
狼貓道:“這難道不可能?”
無病貓道:“它為什麼要做這種事?為什麼要連我們也瞞住?”
狼貓歎道:“這些你本該去問它自己的,除了它自己外,隻怕誰也沒法子答複。”
無病貓冷冷道:“我還是有句話要問你。”
狼貓在聽著。
無病貓厲聲道:“這隻貓若不是山貓,那山貓在哪裏?”
狼貓還沒有開口,已有貓搶著回答了這句活:“它就在這裏。”
一隻有教養的母貓,在別的貓說話的時候,是絕不會插嘴的。第一美貓一向是隻乖貓,但這次它卻破了例。
“就在這裏。”
第一美貓的眼睛裏在發著光,這雙眼睛正瞪在一隻貓身上:“這隻貓就是山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