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貓看了看狼貓,又看了看病貓,試探著道:“你們心裏究竟在想什麼?”
病貓勉強笑了笑,道:“沒有什麼。”
瘋貓笑道:“難道你們認為天貓還沒有死?”
病貓閉上嘴,連笑都已笑不出。狼貓也閉著嘴。兩隻貓居然像是默認了。看著它們臉上的表情,瘋貓心裏忽然也開起股寒意。
它認得天貓。那隻貓的確有種奇異的魔力,天貓自己也常常說,貓界絕沒有它做不到的事。
若說這貓界真的有隻貓能死而複活,那麼這隻貓一定就是天貓。何況,狼貓隻不過看見它落入絕穀,井沒有看見它的屍體。
瘋貓又喝了杯貓酒,才勉強笑道:“不管怎麼樣,那白布貓總不會是它。”
狼貓忽然道:“為什麼?”
瘋貓道:“若是它,它為什麼來了又走?”
狼貓道:“也許它並沒有走,隻是它跌入絕穀,受了重傷,本領大大減弱了。它的離開也許是在安排別的貓來殺我。”
瘋貓道:“也許它已經死了,但是在死之前它將秘密告訴了另一隻貓,控製組織的那隻貓!。”
狼貓道:“你怎麼知道組織的?”
“當然是有貓告訴我的。”
“誰?”
“呻吟貓。”
“呻吟貓是誰?”
“呻吟貓就是帶我到八貓船去的貓。”
“八貓船?”狼貓居然好像沒有聽見過這三個字。
瘋貓看著它,道:“難道你不知道八貓船?”
狼貓道:“不知道。”
瘋貓道:“你也沒有到八貓船去過?”
狼貓道:“沒有。”
瘋貓怔住。它知道狼貓若說不知道一件事,就一定是真的不知道,可是它想不通狼貓怎麼會不知道。
“你還記不記得它們要在一條船上請你喝貓酒?”
狼貓當然記得。
瘋貓道:“那條船就是八貓船。”
狼貓總算明白了:“可是我並沒有到它們那條船上去。”
瘋貓道:“為什麼?”
狼貓道:“因為來帶路的貓,忽然又不肯帶我去了。”
瘋貓更不懂:“為什麼?”
狼貓道:“因為它怕我被貓暗算,它不想看著我死在它麵前。”
瘋貓道:“它是誰?”
狼貓道:“就是那隻送信去的小狼貓。”
瘋貓道:“小狼貓?”
狼貓點點頭。
瘋貓道:“它不肯帶你到八貓船去,卻帶你到哪裏去了?”
狼貓道:“帶我去找到一隻貓。”
瘋貓道:“病貓?”
當然是病貓。
若不是為了救病貓,縱然明知一到了八貓船就必死無疑,狼貓也要去闖一闖的。小狼貓就算己決心不肯帶它去,它也會自己找去。它絕不是那種可以讓貓牽著鼻子走的貓,可是為了病貓,情況就不同了。
病貓低下了頭,第一美貓也低下了頭,瘋貓舉杯,狼貓也舉起了酒杯。酒杯卻是空的。兩隻貓的酒杯都是空的,它們居然不知道。在這片刻中,它們之間的情緒忽然又變得很微妙。
這次第一個開口的又是瘋貓,它問病貓:“那天你怎麼會忽然不見了的?”
“我本來不能喝酒,回去時好像就有點醉,想喝杯水解貓酒……”誰知道一杯水喝下去,它非但沒有清醒,反而暈倒。
在水裏下藥的是三成貓,帶走病貓的卻是三缺貓。它們將病貓送給鯊魚。可是魚吃貓並不吃貓,對病貓居然很客氣一它心裏好像在打別的主意。
“它好像想利用我要挾狼貓做一件事。”病貓低著頭:“所以隻不過把我軟禁了起來,並沒有對我無禮。”
“它軟禁我的地方,小狼貓當然知道。”
“可是我卻沒有想到,它居然會帶狼貓來找我。”病貓說話的聲音很輕,但“狼貓”這兩個字卻說得很響。
第一美貓偏偏好像沒有聽見。
瘋貓歎了口氣,道:“我也想不到鯊魚居然會有這麼樣一隻小狼貓。”它又歎了口氣,慢慢接著道:“小狼貓不知是不是個好朋友?”
狼貓苦笑,又舉杯,杯中已有酒。
瘋貓的眼睛更亮,忽然又道:“你雖然沒有去過八貓船,我卻去過。”
狼貓道:“你見到了鯊魚?”
瘋貓道:“我見到了它,它卻沒有看見我。”
狼貓道:“為什麼?”
瘋貓道:“因為死貓是看不見別的貓的。”
狼貓動容道:“鯊魚已死了?”
瘋貓道:“不但鯊魚死了,請帖上有名字的貓,除了花公貓外,已全都死了。”
狼貓道:“是誰殺了它們?”
瘋貓道:“本來應該是你。”
狼貓道:“是我?”
瘋貓道:“至少別的貓都會認為是你。”
狼貓苦笑。
瘋貓道:“殺它們的,是把快刀,而且隻用了一刀。”
狼貓苦笑道:“除了狼貓外,還有誰能一刀殺了鯊魚--魚吃貓?”
瘋貓道:“除了狼貓外,還有誰能一刀殺了三成貓?”
狼貓道:“你想不出?”
瘋貓搖搖頭,道:“你想得出?”
狼貓淡淡道:“我何必去想,這種事我遇見的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瘋貓看著它,眼睛裏充滿了同情和憐借。可是狼貓隻看了一眼,就舉起酒杯,擋住了自己的眼睛。狼貓沒有去看第一美貓。
第一美貓是不是也在看著狼貓?知道自己所愛的貓受了冤屈,第一美貓心裏又是什麼滋味?
狼貓忽然問道:“你們是怎麼會來這裏的?”
瘋貓道:“為了一個約會。”
狼貓道:“誰的約會?”
瘋貓道:“別的貓的約會。”
狼貓道,“別的貓是誰?”
瘋貓道,“控製組織的那隻貓。”
狼貓道:“約會總是兩隻貓的事。”
瘋貓道:“嗯。”
狼貓道:“還有一隻貓是誰?”
瘋貓又喝了杯貓酒,才一個字一個字說道:“土貓。”
狼貓卻一個字都不說了。無論土貓是隻什麼樣的貓,狼貓對它心裏總是有些愧疚。一種無可奈何,無法彌補的愧疚。這是誰的錯?
看見狼貓深藏在眼睛裏的痛苦,瘋貓立刻又問道:“你猜它們約會的地方在哪裏?”
狼貓搖搖頭。
瘋貓道:“就在這裏。”
狼貓道:“就在這強盜船?”
瘋貓道:“月圓之夜,強盜船。”
月已圓了。
圓月就在窗外,狼貓抬起頭,又垂下,仿佛不敢去看這一輪圓月。它沒有問瘋貓怎麼會知道這消息的,也沒有問第一美貓怎麼會離開了土貓。它並不是隻愚蠢的貓,這件事也並不難推測。事實上,它早已猜出土貓必定和這陰謀有很密切的關係。它沒有說出來。因為它不忍說,也不敢說。
但現在第一美貓卻顯然已發現了土貓的陰謀和秘密,所以才會再次離開土貓。現在土貓就要來了,第一美貓就在這裏,到了那時,會發生些什麼事?狼貓連想都下敢想下去。
狼貓也沒法子再想下去。
第一美貓忽然站起來,肅然凝視著窗外的明月,道:“時候已不早,我……我已該走了。”
狼貓心裏忽又一陣刺痛。
我已該走了。
該走的總是要走的。
這句話狼貓說過已不止一次,每次第一美貓要走的時候,狼貓都沒有阻攔過。這次狼貓當然更不會。狼貓從來也沒有勉強過別的貓,更沒有勉強過第一美貓。
第一美貓本就不能在這裏呆下去,遲早總是要走的。可是第一美貓能走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