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19山貓(1 / 3)

月下的強盜湖,總是溫柔妖媚的,無論什麼事,都永遠不能改變它。就好像永遠也沒有貓能真的改變瘋貓一樣。瘋貓的心還在跳,跳得很快。它的心是因為看到狼貓扶著病貓上樓,它的心才跳了起來。

它畢竟是隻母貓。無論多偉大的母貓,總是隻母貓。它可以為別的貓犧牲自己,但它卻無法控製自己的情感。這貓界又有誰能控製自己的情感?

第一美貓心裏又是什麼滋味。

瘋貓勉強笑了笑,輕輕地道:“你若認得病貓,你就會知道它不但是隻很可愛的雌貓,而且很可憐。”

第一美貓遙視著遠方,心也似在遠方,過了很久才垂下頭:“我知道。”

“我們現在就上去找它好不好?”

第一美貓遲疑著,沒有回答。

瘋貓也沒有再問,因為它忽然發現猛貓已走出船艙,正向它們走過來。瘋貓希望它不是來找它們的,猛貓卻已走到瘋貓麵前,眼睛還在東張西望。

瘋貓忍不住問:“你找什麼?”

猛貓道:“山貓。”

瘋貓回過頭,才發現山貓早已不在它身後。

“山貓呢?”猛貓又在問。

“我怎麼知道。”瘋貓板著臉,冷冷地道:“山貓又不是隻要貓照顧的貓仔,你們又沒有把它交給我。”

猛貓怔了怔,喃喃道:“難道它會跟別的貓一起走了?”

瘋貓道:“你為什麼不進去看看?”

猛貓道:“你呢?”

瘋貓道:“我有我的事,你管不著。”

它忽然拉起了第一美貓的爪子,衝入船艙。現在它已很了解第一美貓,它知道第一美貓這隻貓自己總是拿不定主意的。但瘋貓卻有很多事非得問個清楚不可,它早已憋不住了。

猛貓吃驚地看著它們闖入船艙,忍不住大聲問:“難道你們也是來殺狼貓的?”

瘋貓沒有回答這句話,它身後卻有隻貓道:“縱然貓界的貓都要殺狼貓,它們倆卻是例外的例外。”

猛貓霍然回頭,就看見了猴貓的枯瘦幹癟的臉。

“為什麼它們是例外?”猛貓道,“你知道它們是誰?”

猴貓眼睛裏帶著狡猾的笑意,道:“若是我不老,眼不花,剛才跟你說話的那隻母貓,一定就是瘋貓。”

猛貓嚇了一跳。有很多貓聽見瘋貓這名字都會嚇一跳的。

猴貓道:“你也聽說過這隻母貓?”

猛貓道:“還有隻母貓是誰?”

猴貓道:“我看不出,也想不出有什麼母貓肯跟那母妖怪在一起。”

猛貓道:“你看見山貓沒有?”

猴貓點點頭,道,“剛才還看見的。”

猛貓道:“現在呢?”

猴貓又笑了笑,道:“若連瘋貓都不知道它在哪裏,我怎麼會知道。”它笑得實在很像是條聰明的魚。

猛貓皺起了眉,道:“那麼大一隻貓,難道還會忽然失蹤了不成?”

猴貓悠然道:“據我所知,跟瘋貓有來往的貓,有很多都是忽然失蹤了的。”

猛貓瞪著它,厲聲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猴貓微笑道:“船在水上,貓在船上,船上若沒有貓,會到哪裏去呢?”

猛貓忽然衝過去,一個猛子紮入了湖水。

猴貓歎了口氣,喃喃道:“看來這隻貓並不笨,這次總算找對地方了。”

船樓上的地方比較小。小而精致。

狼貓木立在窗前,遙視著遠方的夜色,夜魚中的朦朧山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它是不是又想起了那可怕的殺貓崖。病貓看不見它的臉色,卻似已猜出了它的心事。病貓一直都沒有驚動它。狼貓在思索的時候,它從來也沒有驚擾過狼貓。現在病貓自己心裏也有很多事要想,一些它想忘記,都忘不了的事。一些可怕的事。

病貓眼睛裏的驚懼還沒有消失,它的肉掌還是冰冷的,隻要一閉起眼睛,那詭異的滿身都裹著白布的貓,就立刻又出現在它眼前。

四周一片靜寂,也不知過了多久,樓下仿佛有貓在大聲問話。病貓沒有聽清楚是在問什麼話,卻看見兩隻貓衝上了樓。

病貓立刻就認出了其中有一隻是瘋貓。但是立馬想到另一隻必是第一美貓,因為它在大亨酒店見過這隻貓,就是狼貓永遠無法忘記的貓。

此刻狼貓也已轉過身,正麵對著它們——它們三隻貓!又有誰能了解狼貓現在心裏的感覺。

但是現在它的眼睛卻在看著自己的腳尖。它實在不知道應該多看誰一眼,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它麵對著的正是它生命中三隻最重要的母貓。

這三隻母貓,一隻是它刻骨銘心,永難忘懷的情貓,狼貓已為它受盡了一切痛苦和折磨,甚至不惜隨時為它去死。

另外兩隻呢?

一隻是救了它的命,一隻將母貓生命中最美好的全部奉獻給它。

這三隻母貓同樣都已為它犧牲了一切,隻有它才知道,它們為它的犧牲是那麼的大。現在這三隻母貓忽然同時出現在它麵前了——你若是狼貓,你能說什麼?

窗外波平如鏡,可是窗內的貓,心裏的浪潮卻已澎湃洶湧。

第一個開口的是瘋貓。

當然是瘋貓。

它忽然笑了。

它微笑著道:“看來我們居然連狼貓都已認不出。”

狼貓也笑了:“幸好我總算聽出了你的聲音。”

瘋貓的肉掌插住腰,道,“你既然已認出了我們,為什麼還不趕快替我們倒杯貓酒。”

狼貓立刻去倒貓酒。它倒貓酒的時候,忍不住看了瘋貓一眼。

瘋貓的肉掌插著腰,看來正像是傳說中那隻天不怕、地下怕、什麼事都不在乎的母貓。

其實它究竟是隻什麼樣的母貓,狼貓當然不會不知道。杯中的貓酒滿了。它心裏的感激,也正像是杯中的貓酒一樣,已滿得要滋出來。它知道瘋貓是從來也不願讓它覺得難堪的,瘋貓寧可自己受苦,也不願看著它受折磨。所以沒有貓笑的時候,瘋貓笑,沒有貓說話的時候,它說話。隻要能將它們心裏的結解開,讓它們覺得舒服些,無論什麼事它都肯做。

瘋貓已走過來,搶過剛倒滿的酒杯,一口就喝了下去。

“好酒。”

這當然是好酒。

瘋貓笑著道:“喝這種貓酒應該配強盜湖裏的大魚。”

病貓立刻站起來:“我去替你捉魚。”

“我也去。”瘋貓道:“對捉魚,我也比你內行。”

它們並沒有給對方暗示,可是它們心裏的想法卻是一樣。四隻貓若都留在這裏,這地方就未免太擠了些。它們情願退出去。它們知道狼貓和第一美貓一定有很多很多話要說。

但是第一美貓卻站在樓梯口,而且居然抬起了頭,一雙美麗的眼睛裏,帶著種誰都無法了解的表情,輕輕道:“這貓桌上就有大魚。”

貓桌上的確有大魚。

病貓知道,瘋貓也看見了。

可是它們卻不知道,第一美貓為什麼要說出來?為什麼不讓它們走?難道它已不願再單獨麵對狼貓?它是不想?還是不敢?難道它已沒有什麼話要對狼貓訴說?是沒有?還是太多?

狼貓眼睛裏,已露出一抹痛苦之色,卻微笑著道:“這大魚正新鮮,用來喝貓酒最好。”

難道它們真的想喝貓酒?為什麼貓酒與憂愁,總是分不開呢?貓酒已入愁腸,卻沒有貓淚。

貓酒在愁腸,貓淚在心裏。臉上隻有笑容。

瘋貓笑得最多,說得也最多,喝了幾杯貓酒後,它說的第一句話:“天貓豈非也已死了?”

病貓眼睛裏又露出那種恐懼之色,卻沒有開口。

瘋貓道:“天貓死了後,這秘密豈非已沒有別的貓知道?”

病貓還是不開口,卻不由自主的偷偷地瞟了狼貓一眼。狼貓的眼睛裏居然也帶著種說不出的恐懼。這貓界又有什麼事能夠讓狼貓覺得恐懼?狼貓和病貓恐懼的是不是同樣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