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將軍快走,我墊後(1 / 3)

將軍快走,我墊後

夢江湖

作者:遙夕

十月二十三日午前,大周帝都黑雲壓城,狂風似青龍偃月刀,夾著走石飛沙,所到之處,人畜紛紛退避——除了驃騎將軍府前的三道人影。

漂亮的人都愛美,愛美的人都講究發型,講究發型的人都不允許自己逆風而站,讓三千青絲風中淩亂,進而毫無章法地僭越而前,使自己看上去猶如含冤枉死於是陰魂不散到處索命的厲鬼。

蘇雪鴻站在將軍府大門的石階下麵,第二百五十次將頭發撥亂反正無果,終於受不了地把臉一抹,將腦後的頭發束成一個球,朝那兩個跟她耗了整整一個半時辰的守衛下了最後通告:“一刻鍾內必定下雨,你們再不放我進去,我可就走了!”

披堅執銳的將軍府守門漢子麵無表情道:“姑娘請快走。”

蘇雪鴻簡直想衝上去賞這兩個貨一人一巴掌,“我是蘇雪鴻!蘇雪鴻你們知道嗎!”

對方依舊如門前那兩隻威武雄壯的石獅一樣巋然不動:“蘇姑娘幸會,蘇姑娘再會。”話音剛落,電閃雷鳴,大雨瞬間傾盆而降。

蘇雪鴻此時此刻深深感受到了全世間對自己的惡意。她很窮,非常窮,昨晚在這裏最便宜的客棧將就了一宿,現在荷包裏就隻剩下三個銅板。按照原計劃,她今天應該被驃騎將軍李勤武接為上賓,進紮將軍府,一次過解決食宿難題。然而,偏偏李勤武上朝未歸,她眼下也不可能繼續在人家府前等下去了。

狗皇帝!有本事搶東吳的女人,有本事直接開戰啊!!跟大臣唧唧歪歪一個上午算什麼成為了皇的男人啊!!!

眼看著唯二之一的衣服就要濕個透徹,蘇雪鴻一邊在心裏各種詛咒大周皇帝,一邊含著屈辱的熱淚,轉身飛奔著尋找可避雨的地方去了。

“將軍,是否需要派人查一下那女子?”

離驃騎將軍府不遠處的映雨樓二層,李勤武正垂下眼,默默地看著那抹活潑的鵝黃色從街上飛快地跑過,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方才提出請求的近衛長段正沒有得到回複,也不著急,畢竟他們暗中尋訪蘇晉陽已久,而如今大周與東吳大戰在即,蘇晉陽之女上門求見,也未免太過巧合。

樓下的蘇雪鴻影已經跑出一段距離,一邊跑一邊從懷裏拿出什麼,然後頂在頭上擋雨,最後消失在雨中。

“不必,”李勤武站起身,一手扶著欄杆,借力一撐,身體順勢翻了出去,“我親自去。”

作為整個大周的命脈所在,鎬京之繁華昌盛,自是別的地方無可比擬的,尤其是晚上,萬家燈火映得整條皇城大街如同白晝。若不是最近大周與東吳戰事將近,鎬京宵禁半年,則大街的夜市可通達旦。

風雨狂暴了一個下午,隻剩下絨絨細雨,朦朦朧朧地罩在這片紙醉金迷之上。蘇雪鴻頂著一張發黃的羊皮紙,縮在一家店鋪外的屋簷下,與斜對麵一個點心攤上熱騰騰的包子遙遙相望,手中的荷包被她捏得皺巴巴。

所謂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蘇雪鴻隔著布料摸了摸那三個銅板,不由得悲從中來——

這個冷酷無情的地方,居然連包子都要賣四文錢!是要排擠外地人的意思嗎?蘇雪鴻歎了口氣,算了,吃饅頭吧。

蘇雪鴻兀自往外走著,冷不防有隻手一下抓在她肩膀上,她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想側身飛起腿踢回去,卻在聽到對方的話時及時忍住了。

喂,小妞,沒聽見我家少爺在叫你啊?”

調戲?居然是調戲!玉皇大帝西天佛祖,活了十七年,終於有人調戲她了!蘇雪鴻轉回身,看見一個模樣清秀的少年正撐著傘努力做出凶惡的表情,忍不住“噗”地笑出聲。

一個穿著與體型都很富貴的胖子從那小哥身後走上來,抽了那小哥一巴掌,順便將傘奪了過去,“大膽的東西,誰準你對這位姑娘如此無禮的!姑娘,下雨天為何不撐把傘,若姑娘不介意……”說著就向蘇雪鴻那邊靠去。

蘇雪鴻馬上一臉嫌棄地躲開:“姑娘我很介意。”

胖子漲紅了臉,邊要抓人邊罵道:“不識好歹的小賤人!”

蘇雪鴻既委屈又傷心,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盜哪個不是長了副好皮囊,上次師姐還向她炫耀了自己如何周遊在那些賞心悅目的癡漢之間,言語之間直指她之所以還未有人來調戲是因為魅力值太低。果然,她隻能引來這種胖子級別的貨色嗎?

蘇雪鴻越想越不開心,於是打折了胖子的豬蹄,對方一聲痛呼驚天地泣鬼神。

皇城乃天子腳下,高官雲集,一塊板磚掉下來,隨便就能砸中個說得出名號的人物。四周很快就有人認出那胖子是丞相之子,認為此時正是攀關係的好時機,呼朋引伴就要幫著抓人。蘇雪鴻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太妙,逼開靠近的幾人後,沉膝運氣,一躍而起,點著路人們肩頭逃之夭夭。

身後的叫罵聲漸漸遠去,蘇雪鴻估摸著甩得差不多了,回頭卻瞧見一個黑衣青年在後頭一聲不吭不遠不近地跟著。

青年雖然一身低調的黑色,料子卻是極好,廣袖隨風翻飛,隱隱折出冷光,顯然用了銀絲滾邊。此人身材高大,膚色並不像方才那群紈絝子弟般蒼白,而是陽光久曬過的微黑,五官出奇的深刻,一雙眼睛生得尤其好,點漆一般,大夜晚映著燭火,襯著陰影,效果很是驚悚。蘇雪鴻這一乍眼看去,剛好跟那凜冽的目光對上眼,嚇得差點栽了下去,幾近到底的力氣又生出了幾分。

青年皺了皺眉,“停下——”

他的聲音隔著人群傳到蘇雪鴻耳中。

哦,這逆天的內力。蘇雪鴻心中一陣羨慕妒忌恨,正想再發力,突然發現前麵多了點東西,一下撞了上去,隨後被別人帶著落地。

蘇雪鴻還沒把自己的臉從柔軟的布料中拔出來,額頭下一陣微微震動,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蘇姑娘為何越叫越跑?”

蘇雪鴻暈乎乎地抬起頭一看,果然是那個黑衣青年。在鎬京裏認得出她的,估計就隻有驃騎將軍府了,加上這武功,這氣勢,估計十有八九就是李勤武。她沒好氣地說:“你不追我我會跑嗎?”

李勤武默默地看著她頭頂上那塊微微顫動的羊皮紙,“你打傷了人。”

“喂,你講點道理,”蘇雪鴻憤怒了,“他調戲本姑娘!”

李勤武不為所動:“你說反了。”

蘇雪鴻:“……”

就這說話的一陣工夫,不遠處出現騷動,原來丞相家的胖子已經組好團準備追上來。蘇雪鴻心裏大喊倒黴,跑是沒力氣了,準備找地方藏,李勤武眼明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你打傷了朝廷命官。”

蘇雪鴻恨不得一腳踹過去,“朝廷命官你個頭,按你這麼說,我還是郡主呢,你怎麼不放手!”

盡管在旁人看來,他們的對話莫名其妙,但李勤武卻是非常明白,他甚至覺得,如果對方真的是蘇雪鴻的話,那這極有可能是她試探自己的一個方式,因為古往今來無數賢者能人都會用各種奇奇怪怪的方式擇主。

如果要形容蘇晉陽其人,天下人大概都隻會用以下四字:諸葛再世。此人曾被先皇親封為定江侯,二十年前突然歸隱,他隻能查到一丁點關於他的消息。比如說,蘇晉陽有一個叫蘇雪鴻的獨女。

從記事起,李勤武就從父親那裏聽到過關於蘇晉陽的許多傳奇事跡,以及蘇晉陽研究的許多複雜武器,所以李勤武一直派人暗中尋訪蘇晉陽的蹤跡。隻要留住了蘇雪鴻,與蘇晉陽相見的夢想將不再是夢。

李勤武仍舊拉著蘇雪鴻不動如山,“你如何證明自己是蘇晉陽之女?”

蘇雪鴻用自由的那隻手擺了擺食指,輕蔑道:“你當我是蘇雪鴻也好,南宮雪鴻也罷,老娘才不管你信不信。你隻要知道我手上有改良過的連弩製作圖就行了,我要用它交換你府上一雙琉璃盞。”

李勤武在沉默。

蘇氏連弩是蘇晉陽二十二年前的作品,能連發十箭,曾在大周與北漠對戰時取了敵方大將性命,成為整場戰爭中勝利的關鍵,但隨著蘇晉陽的歸隱,連弩弓也再未出現過,所以許多將門中人做夢都想一睹傳說中的連弩弓風采。至於琉璃盞,據說是三年前陛下賞賜的東西之一,但是珍寶古玩什麼的,他幾乎都不怎麼管,不過管家都有在打理,隻要是陛下賞賜的,那必定還在庫房。

現在重點不是這個,而重點有些複雜。

眼前這位蘇姑娘說,她也不知道那老頭兒哪裏去了,所以托了信譽很好的風滿樓幫忙查,但是風滿樓開出了條件,就是讓她拿那雙琉璃盞去換消息,所以她就拿著連弩弓的製作圖來交換。

也就是說,人家根本不是來投靠的,換了東西就走。

事情的發展已脫線,因此李勤武仍然在沉默。

可是鎬京官二代們並不給他們談判的時間,蘇雪鴻聽著那越來越近的騷動聲,不由得急了,從頭頂上扯過那張擋了一下午雨的羊皮紙,塞到李勤武懷裏,“五十連弩製作圖,我當你答應了。”

五十連弩?

五十連弩!

李勤武震驚地看著懷中仍未幹透的羊皮紙,“你竟然就這樣對待它?”十連弩已是大漠的惡夢,他簡直可以想象五十連弩將會名震天下,雖然圖紙上的內容被特殊手法隱去,但這女子就這麼頂著如此重要的製作圖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也未免太隨便了!

蘇雪鴻冷哼一聲,“沒辦法,貴府大門難進,姐又沒錢買傘。”

李勤武再次沉默了。

紈絝團終於趕了上來,帶頭的仍是那胖子,一看到李勤武和蘇雪鴻的架勢,大笑三聲,中氣充足得絲毫不像斷掉胳膊的人,蘇雪鴻不由得有些佩服他。

“這女子偷了本公子的荷包,還出手傷人,多虧李將軍仗義出手,”胖子惡狠狠地盯著蘇雪鴻,“來人啊,還不快拿下這小賊,帶回去審問!”

這丞相家的小公子也太胡鬧了,不僅血口噴人,還當他真是好糊弄的無知武夫,會相信這鬼話?李勤武眉心一皺,正要開口,卻見蘇雪鴻順著被他握住的手腕轉進他懷裏,還抬起手,帶著他的手臂也一起向上移,看上去就像他主動攬著她一樣。

蘇雪鴻用臉蹭著李勤武的胸膛,李勤武臉上依舊無甚表情,但身體實際已經僵了。蘇雪鴻見他還算配合,於是再嘟著嘴千嬌百媚地下了劑猛藥:“夫君,你要替妾身做主啊——”

對麵的官二代們:“……”

一夜之間,流言傳遍了整個鎬京。

原來驃騎將軍並不如傳聞中的清心寡欲,以前之所以傳他不近女色,是因為他將自己在東疆收的寵妾深藏人後,所以不為人知。而且他對那名寵妾占有欲極強,連旁人多看一眼都不許,以至於此次回京,那寵妾忍受不住無聊,一個人跑了出來,丞相之子驚為天人,意欲強迫之,驃騎將軍衝冠一怒為紅顏……

將軍府內,段正看著軍師梁輕帆,梁輕帆看著近衛長段正,然後兩人一起看著對麵的李勤武。

梁輕帆搖了搖羽扇,“將軍,下屬認為派人去提醒夫人一下時辰的好。”

段正趕緊附和道:“不然早點都要涼了,我等粗人自然是沒關係的,就是怕夫人不習慣。”

梁輕帆的腦袋跟著羽扇一起搖了起來,“還是早些習慣的好,不然到了東疆……”

李勤武掀起狹長的眼皮掃了他們一眼,兩人馬上噤聲,但安靜還未維持多久,一陣女子特有的尖細叫聲隱隱地從後院傳來。

李勤武心頭一緊,該來的還是要來的。他起身正要往後院走,看到兩個下屬一副要跟上的樣子,眉頭又皺了,“你們在這裏等著。”

段正和梁輕帆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忙不迭地點頭,又坐了回去。

李勤武來到蘇雪鴻住的院子,恰好蘇雪鴻也一臉崩潰地往外走。蘇雪鴻一看到李勤武,指著院子裏一道佇立的人影,朝著他氣急敗壞一通亂喊:“李勤武,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那個人是什麼意思!”

李勤武解釋道:“那是陛下派給將軍府的護衛。”

“護衛?!”蘇雪鴻的聲音再次拔高。

李勤武倒是很淡定,“是的,護衛。”

蘇雪鴻深呼吸,“趴在房頂上打瞌睡不小心掉下來的護衛?”

“他們是輪班製,分日夜班,以主人起床和就寢時刻為分界線。”李勤武不緊不慢地說道,“你起床的時辰比我晚了兩個時辰,他們不習慣。”

尼瑪,這是什麼低級護衛,太不專業了!不對,重點根本不是這個!蘇雪鴻不停地跟自己說要冷靜,要淡定,“那洗澡的時候是否也有人在‘護衛’?”

“不錯。”李勤武毫不掩飾地說道,然後大概是見蘇雪鴻的表情實在太難看,就又補充道,“放心,他們是有操守的護衛,不會偷窺的。”

什麼狗屁護衛,分明就是皇帝派來監視的眼線。

李家世代忠良,代出名將,李勤武更是被稱為大周戰神,給家族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榮耀。也正因為如此,李勤武比父輩更加謹言慎行,橫眉冷對任何來拉攏他的人。先帝九子奪嫡之時,他正在東疆的白水江邊吹風。

李家效忠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整個大周。

當今皇帝大概對李勤武又愛又恨,恨的是當年爭帝位時他對自己不理不睬,卻又顧忌李家在大周百姓心中的地位,而且李勤武確實也為當今朝廷立下不少汗馬功勞。

所以這些侍衛其實是皇帝派來惡心李勤武的吧?

堂堂驃騎將軍,在一個惡趣味的皇帝手下,過得也不容易啊……蘇雪鴻又想起方才李勤武言語中完全避開了生疏的字眼,大概是在維護“將軍與寵妾”的假象,看他的目光頓時同情了起來。但是,同情歸同情,該說的話還說要說的:“將軍,說好的琉璃盞呢?”

昨夜丞相家的胖子和他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之後,戰戰兢兢地說這是一場美麗的誤會,然後在李勤武的沉默中圓潤滾走,蘇雪鴻如願成為將軍府上賓。累成狗的她吃飽飯後早早就洗洗睡了,竟然絲毫沒發現自己睡了多久就被人監視了多久。

太沒隱私了,簡直不能忍!蘇雪鴻怒想。

李勤武想了想,道:“行程快的話,大概一個月後吧。”

蘇雪鴻一愣,“‘行程快的話’的什麼意思,那琉璃盞到底在哪裏?”

李勤武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著謊,“在東疆的將軍府裏。”

他和軍師私下商量過了,要留住蘇雪鴻,不過一個拖字訣。府裏布滿皇帝的眼線,不能讓皇帝知道蘇雪鴻的身份,否則會給居心不良的人找到攻擊李家的借口。他想要的不僅僅是五十連弩圖,他想要大周一統天下,他想要蘇晉陽那樣的鬼才。

蘇雪鴻目不轉睛地盯著李勤武,企圖從對方那正直的表情裏找出端倪,“你昨天根本沒提到這個。”

“李勤武氣勢不減地回視,“我也是剛剛得知的。”

蘇雪鴻還是不死心:“我覺得你在騙我。”

李勤武依然麵無表情:“錯覺。”

李家的幕僚們認為,他們家將軍長了一張標準的忠臣臉,不管對方什麼表情,將軍都是沒有表情的,所以騙人什麼的,最合適了。

於是,蘇雪鴻敗下陣來,臉上很不痛快。

李勤武不懂女兒家的心思,但軍師告訴過他,姑娘家需要哄,需要滿足她的一切要求。他靠近蘇雪鴻,寬厚的脊背擋住了皇家侍衛的視線,壓低聲音道:“這樣吧,若蘇姑娘不願隨李某去東疆,李某回去東疆後,遣人將琉璃盞送去風滿樓,如何?”

蘇雪鴻將信將疑,“那……那我等下就離開將軍府了喔?”

李勤武點了點頭,“容李某讓人為姑娘打點一下,姑娘可先用早飯。”

李勤武帶著蘇雪鴻回到前廳,段正和梁輕帆馬上起身立正,一臉肅容地喊了聲夫人好。

李勤武介紹道:“軍師梁輕帆,近衛長段正。”

難道這兩人還不知道真相?蘇雪鴻眼珠滴溜溜地轉動,竟然看到那個不久前從她房簷摔下來的侍衛正站在廳門口,頓時悟了,“你們好。”

李勤武吩咐管家為蘇雪鴻備好包袱盤纏,待她吃飽喝足之後,便親自送她出門,段正與梁輕帆跟隨其後。

段正看著前麵那蹦躂著的身影,嘀咕道:“不是吧,就這麼放她走了?”

梁輕帆高深莫測地笑了,“少年,你還是太年輕,太天真啊。”

果然,蘇雪鴻剛離開將軍府沒多久,很快就一頭冷汗地折了回來,“我覺得……”

李勤武此時還沒往回走,正靜靜地站在門邊,等著她的下文。蘇雪鴻咬牙切齒道:“我還是隨將軍一道去東疆比較好。”

將軍府十丈開外的大街上,收到風聲說某黃衣女子其實與李勤武沒有多少關係的丞相家小公子,正指揮著高薪請來的高手蹲點守人。

李勤武看著蘇雪鴻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忍不住微微抿起嘴角,細長的重瞼眼尾稍稍斜飛,萬年不變的臉上有笑意一閃而過,“東疆歡迎你。”

蘇雪鴻呆了呆:“我剛才好像看到你在笑。”

李勤武回身轉進府內:“錯覺。”

短短幾天,流言不斷升級,每天上朝,百官探究的眼神不能更複雜,既想一探真相,又畏懼於他的威名,李勤武終於明白何謂“會說話的眼睛”。

還是東疆好。

在連皇帝都在早朝後留他進行朋友間對話的時候,李勤武如是想道。陛下表麵上是問流言是否屬實,實則在試探他是否願意娶他妹長清公主。

陛下說,大家都是男人,朕明白的。皇妹確是有些任性,男人三妻四太正常了,朕會好好勸勸她的。

有這閑情牽橋搭線,還不如花時間擺平反對開戰的儒臣。李勤武麵無表情地跪下謝恩。心好累,感覺不想再留在鎬京了。

李勤武下朝歸來時,蘇雪鴻正站在院內新架起的秋千上使勁晃蕩。秋千一上一下來回擺動,最高時幾乎與地平行。一頭青絲被帶起的風吹得如同蛇舞,衣袖裙裾獵獵翻飛,讓她看上去像一隻隨時展翅高飛的蝴蝶。

“將軍!”

一個人影猛地撲到李勤武跟前,李勤武這才發現原來老管家剛才一直就站在旁邊,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

“將軍,你勸勸夫人吧,好好的秋千不坐著,站著晃得那麼高,摔著了腹中的孩兒可怎麼辦!”

這廂李勤武聽到這話馬上氣息一凝,血氣翻湧差點內傷,那邊蘇雪鴻也聽到管家的話,氣得就要跳下來理論,落地時卻倒黴催地腳下一滑,李勤武想去接,無奈管家擋著,於是蘇雪鴻就吧唧一聲貼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