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吵架(2 / 2)

但是她媽媽依然不相信她,說是從來沒見她收集過易拉罐瓶子。

千葉急了,說,“我,我不好意思當著別人的麵不行嗎?我每次都是撿到幾個就送過去,你自然不會知道。”

距離平安巷不遠有一家破爛回收店,千葉每次送過去的瓶子由他們在一個本子上記下來,然後按月按數給錢。這家回收店是由一位六十歲上下的奶奶帶著她的孫子開的,聽她說她是好多年前從鄉下來的。她很照顧千葉,當時千葉懷著難堪又膽怯的心情去和她把想法一說,她立刻就答應了。

她媽媽不聽還好,嚷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不偷又不搶,對別人都不用不好意思,何況還是你媽媽?別以為我好唬弄,你就算扯謊也找一個可信一點的。”

“那你可以去問。”

“我用不著去問。”

有時候,千葉真拿她媽媽沒辦法,不但脾氣大,還很古怪,常常拿一件破舊的圍巾在那裏對著發呆。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來就這樣。自打千葉記事起,就很少看到她和別人來往,特別相熟的,也不過就點個頭而已。有一次她在書上看到,一個女人要是獨處久了就會變得乖僻,是這樣嗎?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媽媽受過傷,並且十有八九和她從來沒見過的爸爸有關。

“你一定要這樣認為,我也沒辦法。”她最後說,把剛剛買回來的一雙胭脂紅棉襪子在凳子上放好。“給你買的。”她說,花的同樣是她賣易拉罐的錢。胭脂紅,這是她媽媽最喜歡的顏色,喜歡到什麼程度呢?但凡什麼東西隻要有這一款顏色,她非買胭脂紅不可。那條圍巾一樣是胭脂紅,除了破舊,款式也老。

千葉能確定,這圍巾很可能是她爸爸送給她的。她那是在睹物思人。有時窗外會有夕陽照進來,常常讓千葉覺得恍惚,好像她本來活在舊年代裏,忽然不知怎的,就出現在了這裏。

千葉不再辯解,轉身進了廚房,知道還沒做飯,便自己胡亂下個了麵吃了。鍋裏還留有她媽媽一份。

“樓下老板丟的錢,我給你還了。有些話我不想再重申,你必須去向人家道歉認個錯。”她媽媽又嚷嚷說,正襟危坐在沙發一側。千葉吃完麵,注意到她頭發有點不一樣,像是去特意做過。

道歉?這讓她非常為難,她壓根就沒偷。

可要是不去,她又沒法給她媽媽一個交代,她那麼看重顏麵的一個人,要是偷了不僅不承認,還不認錯道歉,不知道她的臉再往哪擱?她晚上睡床上,輾轉反側到半夜。除了道歉一事,同時還有一個問題困擾著她,最近她媽媽開始注重自己的穿著打扮起來,而那麼多年過來她可是從來不做頭發,衣服也幾乎不挑樣式料子。

許步從療養院回來,接到千離的電話,問可以見見嗎?

“可以啊。”許步回答說,可能是有什麼事情,否則千離不會主動找他。

盡管他心情很壞,他還是立馬答應“這就來。”在過去的路上,他坐在公交車裏無比的低落。窗外人來人往,他看到有媽媽牽著兒子的手在地瓜攤前買香噴噴的地瓜,地瓜太燙,小男孩從一隻手拋到另一隻手,嘴巴呼呼吹著。做媽媽的趕快拿過來,生怕燙了孩子。

許步在嘴角擠出一絲苦笑。他想,如果自己是那個小男孩,又或者說他媽媽現在也像那媽媽一樣清醒健康,他一定會很幸福的。但他永遠不會是那個小男孩,他媽媽因為得了嚴重的精神疾病,也永遠不會清醒健康起來。他再也笑不出來,取而代之的是對他媽媽的憐憫和對另一個人洶湧的恨。

他媽媽已經住療養院很多年,那麼多年病情一直都還算穩定,除了不認識他這個兒子。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她的病情開始出現惡化的跡象。許步不知道怎麼辦?他一個人生活,有個伯父偶爾會過來照應一下,不過也僅是意思意思,為的還是怕街坊鄰裏說他絕情。

他到的時候,千離已先到了約定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