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靈魂)猶如一對被情欲召請的鴿子,
心甘情願地展翅翱翔,飛向甜蜜的巢窠。
……
愛情決不會輕易放過被愛的那個,
我才這樣為他神魂顛倒。
你可以看到,他也如此離不開我,
愛將使我們同時同地走向死亡……”
——但丁《神曲?地獄篇?第五篇》
“我想死……”杜喬趴在約拿的肩頭,他已經盡力克製自己顫抖的聲音:“我想化為烏有、煙消雲散,想到要麵對沒有你的世界,我隻想死掉。我寧願現在已經死了,這一切肯定都隻是我的幻覺,我不想聽到他們說你不會來了,每天每夜每分每秒他們都在這麼對我說,都在折磨我,就算不是死也會瘋掉。我怎麼可以這麼愚蠢、這麼卑鄙,我向神禱告把死亡降臨在我頭上……”
約拿的一隻手緊緊環在他的腰上,低沉地在他耳邊說:“我們都會活著。”
他身上有濃烈的硝煙味,幹涸的黑血與動物的腥臭混合,但身體是熱的,體溫比尋常高,他們側頸的皮膚相互緊貼,脈搏的律動與灼熱的溫度都是生命的象征。
“不要再離開我,我也不會再離開你,”杜喬哽咽道:“不要從我的生命裏消失,不要比我先離開這個世界,如果有一天一定要麵對死亡,我選擇和你一起死。我隻能接受這樣的結局,其他的都不能接受,這是第二次你救了我的性命,沒有你存在的生活,我也不想擁有。”
“冷靜一點,乖。”這個詞在約拿的嗓子裏發出來有點奇怪,像寒冬裏幹枯的枝椏中伸出的一點青芽。盡管這個發音生澀,但他知道以後他會有很多機會練習直到變得流暢而生動。他說:“我就在這裏,我答應你,死亡也不會將我們分開。”
杜喬吸了吸鼻子,不肯輕易鬆開勒著他脖子的手。
“不要怕。”約拿親吻他的額頭。
杜喬還在平複呼吸,他迫切地需要親吻,像缺氧的病人把自己的嘴唇送到約拿唇邊。他們快速地交換一個吻,杜喬才稍微從約拿身上退開一點。
“好一點了嗎?”約拿問:“我們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杜喬仔細打量眼前的麵龐,他想摘下麵具親吻燒傷的左臉,想接吻,想撫摸這具身體,想問你最近如何,但他明白當下的情況不容兩人敘舊告白,他們還在麵對敵人,還處在陷境危局。阿利多西的仆人去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說不定正在趕回來的路上,一旦他回來,勢必要增強防範和追捕,到時杜喬和約拿勢單力薄很難突出重圍。
約拿把手中的弓箭交給他,親吻他戰栗的手指:“你能做得很好,我的摯愛。”
杜喬鼓起勇氣:“好……好,我會射箭。”
約拿滿意地對他微笑:“我在前麵,你在後麵,我們從東南麵的側門出去,那裏離西斯托橋最近,過了橋進城就有人接應我們,馬上就會安全的。”
他們跨過地上的侍衛屍體,從修道院的長廊順利出去。此時阿利多西正與大批的侍衛從山道上趕來,也準備走東南側門。約拿見狀不好,調轉方向又回到後門,還沒有見到逃離火災的修士們先碰上了他剛剛帶來的豬群。那些豬本來好好地聚集在門口,被奔跑逃竄的人群驚嚇,全都零落四散開來,沒有了主人的指令,它們像無頭蒼蠅似的在院子裏亂轉。就在杜喬剛剛從地牢裏逃出來的時候,外麵卻是熱鬧非凡的場景,受驚的人和受驚的豬各個草木皆兵,隻聽人和豬的叫喊聲此起彼伏,毫不相讓,不是人撞了豬就是豬撞了人,人把人差點當成豬,豬差點把豬當成人。人和豬分不清楚的情況下,院子裏慌亂無章,毫無頭緒。
約拿此時見到這些豬,靈機一動,一聲短促口哨將肥豬們召喚過來。這些豬長時間地受他指揮命令,對主人十分馴服聽話,約拿用或長或短的口哨將他們引到側門去,讓豬群一骨碌腦轟隆隆從窄小的門洞中穿梭奔跑而過。五六十隻肥豬撒開蹄子向著門洞爭先恐後地擁擠,阿利多西與侍衛們見了這個情況紛紛停下馬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豬群不僅阻擋了他們進門的道路,還差點嚇著馬匹。馬群煩躁不安,喝喝吐氣,阿利多西來不及多想隻好調轉馬頭朝後門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