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母親期許的未來沒有來,尤利烏斯流亡法國前的兩天,妓院發生了火災,母親為了救他被閣樓燒斷的橫梁壓在身上活活燒死,他因為衣領沾到了火星燒毀半邊臉。第二天來的是一位琥珀眼、鷹鉤鼻的神職人員,他說:“大人(尤利烏斯)去法國了,就因為你,你是這個災星。星官已經占卜出來了,因為你大人不得不流亡,你母親也被你害死了。”
約拿被戴上鐵項圈,扔進了山裏,他沒有餓死,在溪邊他抓住了從附近農家逃出來的豬仔。後來他把它殺了烤來吃,連內髒都沒放過。雖然在此之前他沒養過豬,但是往後還有漫長的牧豬生涯,遲早有一天他能夠得心應手的。
時隔多年,約拿再次走進了梵蒂岡宮——不是站在側門邊上和采買執事官清點豬群——而是真正走進梵蒂岡宮,金磚玉砌與雕欄畫棟仿佛還是昨日景象。布拉曼特檢查了他隨身攜帶的工具後,把他放進了觀景庭院,給他看修複草圖。他們麵臨的工作量的確巨大,布拉曼特的計劃裏的劇場、噴泉池、鬥牛場、雕塑花園、水神廟連影子都還沒有,隻有些高大的拱門孤獨地屹立在廢墟上,披星戴月守護著教皇的觀景殿。
約拿的首要工作是參與修複噴泉池,那是西克斯圖斯四世時代留下來的,尤利烏斯很喜歡,他想把噴泉池放在觀景殿能看到的地方。這座噴泉池如今汙跡斑斑,有不少地方已經磨損腐蝕,池中央的天使雕塑還斷掉了一隻手臂,約拿打算先把這個天使的手臂補上。教皇同意他每天在梵蒂岡要工作六個小時,並取消了白天不允許下山的禁令,但工作完畢之後他必須直接回到山上打理豬圈和豬群。在梵蒂岡的工作他可以按月收取工錢,每個月是1杜卡特。這個價格還是挺公道的。
杜喬在星期五早上到梵蒂岡,他來送顏料,並且向布拉曼特確認水神廟頂的配色方案。在經過雕塑花園的時候,他看到約拿坐在一根橫倒的柱子上修複天使手臂。那畫麵使杜喬心動,隻是約拿全然不知自己的藝術氣質——他粗獷荒野,像一堵廢石,隻與塵灰和苦難為伴,他的美麗那麼與眾不同,是一種粉身碎骨渾不怕的自由浪漫。
杜喬看得走也走不動,幹脆坐下來恭維他:“我該讓你給我多畫幾幅畫,藝術家先生,等你出名了,你的畫就值錢了。如果哪天我落魄窮困,還能拿來換點口糧,不至於餓死。”
約拿哼笑:“我可以把我的工錢給你,反正也是你替我要來的。”
“哈哈,我隻是開玩笑,我能養活我自己的。”
“你做的顏料我看到了,很漂亮。”
“是嗎?你喜歡嗎?你喜歡我可以做給你,你畫畫會需要的,修複這隻手臂需要多久?”
“一個星期。最長不會超過十天。”
“能休息嗎?一個星期休息一天總是可以的吧?”
“可以。”
“休息日我們可以出去玩嗎?羅馬還有很多地方我沒有去玩過。我想去看看圓形競技場,聽說朱利亞路有技術高超的製造彩繪玻璃的工匠,我想去看看怎麼製造彩繪玻璃的。我來安排安排我的工作時間表,下個星期二可以嗎?”
約拿正在處理天使手指間的紋路,頭也不抬地回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