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彩信裏的豔照(1 / 3)

彩信裏的豔照

壓卷之作

作者:周德堅

酷暑接著酷暑,燥熱的高溫讓人無處躲藏。立秋時節,市委考核組要來局裏考核幹部。消息一傳出,是是非非便從這一刻,隨著一撥高過一撥的熱浪,相繼登場了。

不知何故,考核組來之前這個關鍵時刻,局長竟安排王智和錢廣利去縣裏搞調研。王智是審計部部長,局裏的後備幹部,在這個時候下基層,無論如何也不是一件好事。錢廣利是審計部一般科員。前年,也是立秋剛過,局裏向市委組織部上報了兩個後備幹部名額:一個是王智,三十五歲;另一個叫陳鳴,財務部部長,三十七歲。雖說兩人都是局裏的骨幹和後備幹部,但就群眾基礎而言,王智比陳鳴口碑更好,大家總說王智為人實誠可靠,陳鳴腦子太活,讓人感覺不靠譜。錢廣利卻挺佩服陳鳴的八麵玲瓏,經常向陳鳴討教,私下走動頻繁,兩人暗來暗往,很多人並沒察覺。王智看錢廣利腦子轉得快,還會來事兒,就經常帶他往基層跑,想鍛煉鍛煉他,當作審計部骨幹來培養。

到縣裏後,工作之餘,基層單位照例安排酒局。讓王智沒想到的是,這次還找了一個掛職鍛煉的女大學生來陪酒助興。王智平時酒量不錯,遇到脾氣稟性相同的就更不在話下。王智遇到的這個姑娘,既年輕又漂亮,身上彌漫著特有的清新氣質。他們談天說地,從房價到底有沒有下降的可能,說到全球氣候變暖,喜馬拉雅山都在融化。當說到頻發的地震給人類造成毀滅性災難時,女大學生認真地對王智說:“那幫搞地震測量的都是幹嗎的?怎麼就不能提前預報?”

王智笑笑,說:“你的問題我也一直在考慮,不過呢……”

“不過什麼?”女大學生問。

王智見女大學生越發可愛,心中免不了暗自竊喜,但表情上決不能顯露出來,於是說:“我要是地震局局長,就都給他們放假回家!”

女大學生不解:“放假回家?回家做什麼?”

“回家研究地震提前預報啊!”王智壞笑道。

一個桌吃飯,兩人交頭接耳私下聊,這或多或少是對其他人的不尊重,王智當然明白這一點。於是他清清嗓子,站起身高調地回敬眾人一杯,酒桌氣氛又恢複了正常。有人說王部長是局後備幹部,聽說組織部馬上就要來考核,哄笑著說王部長就要加官進爵,提前討杯喜酒喝不算過分吧?女大學生聽到後,俯下身和王智一陣耳語。有人說王部長是不是見到年輕貌美女大學生春心蕩漾了。王智哈哈大笑,說我就和她喝個交杯酒又如何?話音一落,挎起女大學生胳膊喝上了交杯酒。錢廣利是手機拍照愛好者,見這情景,掏出手機拍了下來。

回到局裏,錢廣利進了陳鳴辦公室,和陳鳴聊起下基層的事,有意無意,提起王智和女大學生喝交杯酒的事。還煞有介事拿出手機讓陳鳴看。

一日,陳鳴約錢廣利出去吃飯。兩個人來到常去的香樓酒店,選了張靠窗的桌子。飯吃了一半,陳鳴一摸兜,說壞了,手機怎麼落辦公室了?我得打個電話。陳鳴說用你的手機吧!錢廣利沒言語,把手機遞給陳鳴。陳鳴說這個電話我得出去打。陳鳴衝錢廣利怪異地笑笑。錢廣利馬上明白了,陳鳴這個電話一定是打給女人的。

陳鳴出了飯店,離開了錢廣利的視線,就直奔飯店左邊手機店。進了店,他快步走到櫃台前,對服務員說,我要下載一張照片。陳鳴打開錢廣利手機,找到王智和女子摟胳膊喝交杯酒的照片,把手機和U盤遞給服務員。下載完照片,陳鳴若無其事回到飯桌,就開始抱怨養孩子種種不易之處,孩子小的時候怕生病,該上學了又為擇校問題犯愁,即便上了理想的學校,孩子的就業問題也讓大人傷透腦筋。陳鳴歎息地邊搖頭邊一口喝幹了酒,又說單身男女是貴族,我看這話一點不假,就是結了婚也別要孩子,現在不是流行什麼“丁克”嘛?這樣最好!錢廣利看著滔滔不絕的陳鳴,有些不知所措,停頓了一會兒,才突兀地問:“你說了半天,怎麼?不是給你女朋友打電話?”

“女朋友?誰的女朋友?開什麼玩笑……”陳鳴像是很不高興。

按照計劃,市委考核組把王智和陳鳴作為重點考核對象,全局上下所有人都認為:王智比陳鳴坦誠直率,沒那麼多花花腸子,因為審計的工作性質,得罪一些有審批權的頭頭腦腦是正常的。對這一點,局領導在向考核組介紹兩人情況時,也進行了解釋,言外之意,在評議和劃測評票過程中會有雜音,中國特色選舉和考核劃票必須統一意誌,出現較多差票,要麼是組織工作做的不到位,要麼就是真正的民意。所有考核工作就要結束,最後一項是召開全體職工大會,市委考核組要和職工見麵,說明來意後,還要給兩個被考核對象劃票,進行民意測評。原本會議定在下午一點半,就在大家進入會場的時候,所有職工手機幾乎同一時間收到一條彩信,彩信內容讓眾人瞠目結舌,竟是王智和女子喝交杯酒的照片。就連市委考核組的同誌,也在同一時間收到這個彩信。

會議開得有些沉悶,沒人有心思聽台上講什麼,許多人的眼睛都在暗暗相互打量,明眼人心裏清楚,這相互打量的結果是什麼。最先蒙掉的是錢廣利,他感覺有千萬條小蟲子在他身上爬,甚至有些蟲子正往他心裏鑽。他禁不住一個勁地打寒戰,我拍的照片怎麼又發給我了,這到底怎麼回事?自己手機裏的照片怎麼傳出去了?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可手機從來沒離開過自己。他仔仔細細地想,一幕一幕,像過電影一樣,終於想起那天陳鳴請他吃飯,用過他的手機,而且打電話的時候他出了門,有幾分鍾的樣子。可是……難道是陳鳴下載了手機裏的照片?他絕對有把握認定這件事是陳鳴幹的,更明白為什麼陳鳴會發彩信,因為彩信內容對王智這次考核不利,最起碼暴露了王智作風上不檢點。雖然找不出考核王智的硬傷,弄個是非的事給組織上看。錢廣利想著想著嚇出一身冷汗:陳鳴啊陳鳴,你小子夠陰毒,屎盆子不僅扣在王智腦袋上,還濺了老子一身髒屎!

會議仍在進行。考核組組長說:“這次局裏隻有一個副局長的位置,在王智和陳鳴之間二選一,晉升一個,另一個人以後備用。大家都明白以後備用是什麼含義。所以對王智和陳鳴來說是唯一一次機會,這樣的機遇並不經常出現,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機遇,特別是對於這兩個已過三十五歲的人。什麼叫機遇呢?”考核組長故意停了一下。臨開會前他也收到了那條彩信,這讓他十分不爽,本來簡單的事情,有可能會讓這條來曆不明的彩信弄複雜了。更讓他不爽的是開會氣氛,他往台下掃了一眼,一個個不是閉目養神,就是低頭擺弄手機。但他又不好發作,畢竟身份不同,所以談到“機遇”,他想講個故事引起台下人的注意。

考核組長環視了一圈說:“從前,在一座深山溝裏,有兩個兄弟,他們做夢都想去看看山外的世界。兩人每天要去山坡上打豬草,老大幹活十分賣力,而老二整天躺在草地上想怎麼能走出大山。日子一長,兄弟倆的活都由老大一個人幹,而老二天天躺著睡大覺!”考核組長說到“睡大覺”的時候故意提高聲調,這讓台下閉目養神的人很難堪,就睜大眼睛聽考核組長講故事。這一細節當然逃不過考核組長的眼睛,考核組長心中暗喜,看來這一招很奏效,於是他繼續講:“這一天,老大正揮汗如雨舞動鐮刀,這時遠處山坳裏一匹白馬正向他們奔馳而來,老大想如能抓到這匹馬騎上去,就是逃離深山、去外麵世界最好的機會!於是他想叫醒弟弟和他一起跨上這匹馬。可是他怎麼也叫不醒弟弟。這時候白馬卻越來越近,他隻好放棄弟弟,跑到白馬途經的地方做好上馬狀。當白馬從他身邊駛過的一瞬間,早已準備好騎上馬的老大抓著馬鬃騎了上去。”最後他書歸正傳說,“到底什麼叫機遇呢?機遇就是給那些努力工作、任勞任怨、時刻準備著的人!”

考核組長話音剛落,台下掌聲四起。考核組長有些得意,他瞥了一眼主席台上其他人,繼續說:“一會兒要進行考核民意測評,測評結束,我們考核組要認真對待群眾的意見,請大家放心,這次民意測評,我們要本著公平公正的態度,真正把群眾滿意、上級組織放心、有工作能力和責任心強的人放到領導崗位上去。”但不知道為什麼,原定進行個別談話環節被臨時取消,局領導解釋說市委組織部有急事,考核組暫時不找群眾談話了,估計十天半個月考核組會再來。

王智也看到了手機上自己的形象,知道自己被緋聞了。錢廣利?當時隻有錢廣利在現場,也隻有他拍照了,他隱約想起,當時自己和那個女大學生喝交杯酒,好像錢廣利正用手機對著他。陳鳴一看考核組不找群眾談話,就知道彩信起了作用,陳鳴竊喜,王智這次肯定沒戲。對新提職的幹部來說,經濟上大多不會有問題,因為沒有權力就不會腐敗,想找腐敗的機會都沒有。但作風上出現問題是硬傷,作風問題好說不好聽,你想翻案髒水已經潑你身上了,更何況作風問題死無對證。陳鳴想,王智要真因為彩信問題淘汰出局,副局長位置非我莫屬。倒是錢廣利有些鬱悶,他覺得對不起王智,無形中自己成了陳鳴的幫凶、王智的絆腳石。錢廣利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越想越生氣,抬手照自己臉上扇了兩巴掌。

下午三點,局長把王智叫到辦公室。王智心裏嘀咕,不就是和女大學生喝交杯酒嗎,離上床十萬八千裏呢!一張照片能說明什麼問題?簡直是小題大做。王智敲門後進了屋,在局長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他仔細觀察局長的臉色,等著局長發脾氣。王智一直受到局長的器重,群眾私下裏說王智是局長的心腹幹將。他能被推舉為局後備幹部,那還是局長力排眾議的結果,因為工作上的事,他沒少得罪局班子的個別人,班子裏有人看到局長極力推薦王智,就煞有介事把陳鳴也推上。我不舒服你也痛快不了。全局上下都清楚誰在和局長叫板。通過陳鳴當某些人的代言人,和王智一決高低,沒準能把王智踢出局。王智要真出局,丟人的恐怕不隻是王智,這一點局長當然看出來了,所以他經常派王智下基層,減少矛盾,避免和一些人的接觸,建起一道密不透風的防火牆。不過這次不同了,王智照片出了情況,他本人說不清楚,局外人恐怕還在看笑話。

王智進來後連大氣都不敢喘,局長開門見山:“照片,那個照片你看到了?”

“看見了。”王智像做錯事的孩子。

局長騰地站起來:“你知道這個女大學生是誰嗎?”局長語氣凝重。

王智這個時候實在沒辦法,出了這麼大的事,想隱瞞也隱瞞不過去。他隻好實打實招,說:“女大學生自己介紹她和市委章書記是親戚。”

局長說:“親戚?什麼親戚?”他的語氣有些急。

王智有些委屈:“什麼親戚她沒說。”其實王智還有一句話沒向局長坦白,當時女大學生說如果提職遇到問題,她可以找市委章書記。

局長歎口氣,在屋裏踱步。局長說:“你遇到誰不好,怎麼偏偏碰上她!你知道嗎?這個女大學生是章書記兒子的女朋友,剛到縣裏掛職鍛煉。你們喝交杯酒的照片,章書記的兒子不知道怎麼回事也得到了,去找章書記問你是誰了。”

王智開始懊惱了,他萬萬沒有料到,事情開始變得複雜起來。

局長接著說:“知道嗎?那天考核組沒按程序找群眾談話,就是因為收到彩信。考核組慎重起見,和部領導彙報了這件事。說來也巧,正好章書記和組織部劉部長通電話,詢問是哪個單位的幹部,劉部長就讓考核組先撤回來,讓我先調查一下,核實情況後再給組織部一個正式調查答複。”局長放緩語氣說,“你不重要,重要的是章書記兒子正追這個女大學生。照片一出來,情勢就變了,不僅懷疑女大學生作風輕浮,更懷疑你是一個道德敗壞的幹部。你說你……”局長再也按捺不住,“你和人家一個未婚女大學生喝哪門子交杯酒啊?”

王智徹底癱了,頭大嘴幹,他現在不想喝什麼交杯酒,隻想喝口水。但見局長正在氣頭上,這個要求又讓他咽了回去。王智實在搞不清楚,喝個交杯酒能惹出這麼多的事情來。王智告訴局長,說交杯酒我確實喝了,但沒有別的意思,更沒做啥出格的事,腳正不怕鞋歪,錢廣利可以為我作證!

局長手一擺:“現在不是誰為你證明的事!”

接著局長話峰一轉,說:“兩個後備幹部,為什麼有人單單發你的彩信?而且是在考核組和全局職工見麵之前,這個你想過沒有?”局長又問誰能拍到那張照片?“錢廣利!”王智不加猶豫地說,“隻有他一個人在場!至於……至於照片怎麼發到大家手機上,我就不知道了。錢廣利和我並無矛盾,他不可能有意為之啊?”

“這事沒有那麼簡單,我讓他們找錢廣利談談,了解一下情況,再讓他寫個證明材料。還有,這幾天你要注意了,千萬別再出錯。”局長像是疲倦了,鐵青著臉,靠在沙發上雙眼緊閉,王智想自己該走了。

從局長辦公室出來,王智心裏五味雜陳。回到辦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不想再起來。錢廣利啊錢廣利,我王智對你錢廣利不薄啊,審計部五個人,年年評先進,你年年榜上有名;去海南、張家界療養,哪次不讓你去!還有,那年你患急性闌尾炎,你媳婦又不在家,是我忙前跑後,三天三夜為你端飯接屎,我圖的什麼啊?到頭來你不但不報恩,還弄這麼一手,把我往死裏逼。王智怎麼也想不通,如果真是錢廣利下的絆子,那他這個人夠陰毒的。

第二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九點多鍾局紀檢委找錢廣利談話,了解照片的來龍去脈。錢廣利如實彙報事情全部過程,以及王智在酒桌上的種種表現。紀檢委聽取了證言,錢廣利證明王智喝酒過程中並沒有非分舉動,更沒有語言上的挑逗。至於照片是怎麼傳出來的,紀檢委問了錢廣利,錢廣利哭喪著臉感到委屈,說:“照片是我拍的不假,但我不至於傻到那種程度吧?再說我和王智關係一向很好,我怎麼能幹這麼缺德的事!”紀檢委的人問,你的手機……錢廣利一拍腦門:“哦,我想起來了,事發前我手機發生了點小故障,曾拿到一個手機店修理過。”紀檢委的人問:“是哪家手機店?”錢廣利說:“我去的時候天已擦黑了,又著急,就沒記住名字。”紀檢委的人又問:“手機店大概位置你不會也忘了吧?”錢廣利說:“位置我沒忘,就在香樓酒店旁邊。”錢廣利暗自出口長氣,一切都在他的設計中,香樓酒店就是他和陳鳴吃午飯的地方,錢廣利希望紀檢委去調查,這樣也能還他一個清白,為自己撇清幹係。

局紀檢委同誌工作效率極高,下午就來到香樓酒店旁的手機店調查。他們通過手機店門前的攝像頭,一下就找到陳鳴去的那家店。紀檢委的同誌和店家商量後,店家同意他們查看監控記錄,監控屏幕上,赫然顯示陳鳴拿著錢廣利的手機走進來,紀檢委的同誌又找到為陳鳴下載照片的服務員。拿到證據後,他們立即向局長作了彙報。局長也大吃一驚,事情是禿頭的虱子明擺著,照片是錢廣利拍的,陳鳴從錢廣利手機上下載了照片,然後又把照片發到人們的手機上。從理論上說,陳鳴和王智同是考核的對象,陳鳴具備抹黑王智的動機,搞臭王智,陳鳴可以順風順水得到提拔。局長沉默片刻說:“照片是陳鳴下載的不假,但沒有陳鳴發彩信的證據。”紀檢委的同誌說:“肯定是陳鳴發的,不然他下載幹什麼?”局長也覺得此話有道理,就說:“你們回去先寫個材料,注意保密,我們研究一下,看怎麼往組織部報。”

最窩火的是錢廣利。這兩天他牙齦腫了起來,大便幹燥,嘴唇又起了一溜大泡,尋思我這是得罪了誰?自己背上了這個黑鍋!他最對不起的就是王智,最怕看到的也是王智。不知見到王智自己該說些什麼,說寬慰的話?說對不起?王智能原諒自己嗎?他狠狠抽了自己兩個嘴巴。這還不算,錢廣利整夜整夜失眠,為打發難熬的漫漫長夜,他看電視,每每從新聞連播一直看到東方吐出魚肚白。錢廣利罵陳鳴不是人,讓自己過不去,你陳鳴也別想得好!光罵不行,我錢廣利要出手了!他從抽屜裏翻出一堆老照片,其中一張是陳鳴參加單位夏季野遊,赤裸著上身的照片。看著照片中陳鳴洋洋得意的樣子,錢廣利冷笑著說:“我看你還能得意多久!”他找到一個電腦高手,把一個裸體女人照片,和陳鳴的照片合成在一起。錢廣利對電腦高手說:“反正你也幫了我的忙,不如幫人幫到底。”錢廣利掏出一張紙,上麵密密麻麻記著有關人員的電話號碼。錢廣利說:“幫我把照片發到這些人手機上,至於錢,我虧不了你!”做完這一切,錢廣利如釋重負長出口氣,陳鳴啊陳鳴,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短短十多天,兩個局後備幹部的不雅照片,先後出現在人們的手機上,暫且不管是真是假,這無疑都是一個重磅炸彈,在全局上下炸開了花。就是傻子都能看出來,所有矛盾直指提拔考核幹部這件事。局長也睡不著覺了,人們在背後偷偷議論,看局長如何收拾殘局。局長怎麼也沒想到,看似平靜的背後,卻是暗流洶湧。他曾在班子會、全局大會上不止一次告誡大家要團結。難道他們忘記我說的話了?局長感到頭部劇烈疼痛,這是在他為官幾十年中,從沒發生過的事。

陳鳴自然也收到了那張照片,他看到自己和那個女人白花花的身子,驚呆了!很明顯,這張照片是被移花接木上去的,因為這個赤裸女人他根本不認識,自己也從沒拍過這樣的照片。雖然義憤填膺,但表麵上還不能顯露出來,隻能把這種情緒不動聲色隱藏起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想知道誰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王智?他首先想到的是王智,因為王智因彩信不僅顏麵掃地,估計提拔的事也將化為泡影,如果換作自己,自己會怎麼做?當然他會抹黑自己,他上不去,也決不會讓自己輕鬆過關。該怎麼辦?王智背後有局長為他撐腰。陳鳴對王智局後備幹部排到自己前麵,早就心存不滿,憑啥?不就是一個大學生嗎?現在的大學生一網下去,能打上幾百個!什麼群眾基礎好,狗屁!群眾算個×,讓群眾劃票也是擺形式走過場,最後還不都是領導一句話?這就叫先民主後集中。其餘都是騙人的!我要上不去,你王智也別想踩著我的肩膀撈到任何稻草。

沒人知道,陳鳴手裏掌握著局長一個秘密。那年,陳鳴還是辦公室的一個小跑腿,局長呢,當年也不是一把手,在所有副局長中排最末一位。為了能當上一把手,他瞞天過海,暗地裏下底鉤,給一個非常有競爭力、排名第二的副局長設了個圈套,讓他往裏鑽。

第二副局長腦袋上沒幾根頭發,就是人們常說的禿頂。俗話說,禿分兩種,有前禿後禿之分,前禿為智慧禿,後禿為騷禿,就是好色。第二副局長就是後禿。副局長深諳他這一嗜好,便籠絡幾個年輕女子陪他吃飯,並暗中買通一個女子勾引第二副局長。果不其然,第二副局長毫無抵抗就中了計。為了刺激,兩人相約去野外行雲雨之事,當然,這是在副局長掌控中。他們野外苟合的照片,被副局長順利偷拍了。隔日,這些照片就被送到市委組織部部長的辦公桌上,不出所料,沒過幾天,第二副局長從此銷聲匿跡,退居二線去當了調研員。除去一個強勁競爭對手,副局長像變了一個人,對誰都是笑臉相迎有求必應,以後的換屆考核,從最後一名越過四個副職,直接當上了正局長。

陳鳴得到這張照片說來蹊蹺。當年,現任局長約他去釣魚,他也沒往別處想。在辦公室工作,侍候領導是自然的,領導帶自己去說明是領導的信任。陳鳴早早收拾好漁具,又買了一堆熟食,帶了幾瓶啤酒,開車拉著局長往郊外走。水庫附近有一片濃密的樹林,樹林裏生長著白樺,柳樹、柞木還有幾十公分高的雜草。陳鳴記得自己還曾開玩笑,說這裏的景色好,有小橋流水,遠處人家,起伏的山巒,蔥鬱樹林,這要是帶著女朋友來這裏玩,那一定很開心!漸漸陳鳴發現,局長注意力似乎並沒在釣魚上,而是不時向小樹林張望,這讓陳鳴很奇怪。

局長起身去樹林撒尿,陳鳴心裏明白了,秘密就在樹林裏。往常局長大可不必跑到樹林裏尿,他又不是頭一次和局長釣魚,這實在有悖常理。陳鳴暗自想,今天,我倒要看你葫蘆裏到底裝的什麼藥。陳鳴跟在局長身後,悄悄進了樹林,樹林深處的空地上,讓陳鳴終身難忘的情景出現了:第二副局長光著身子,摟著同樣赤身裸體的年輕女人正耳鬢廝磨。陳鳴躲在一棵柳樹後麵,繁茂的枝葉,遮住他因驚訝瞪大的眼睛。然而讓他不解的是,在他前方另一棵粗大樹幹後,局長弓著腰,慢慢舉起相機,對準前麵苟合的男女。陳鳴當時沒考慮那麼多,掏出手機,把躲在樹後拍照的局長和空地苟合的第二副局長及他的情婦,統統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