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主人飛往天堂
短篇欣賞
作者：魏東寧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連雨天橫行了數日，終於停了。這樣親切的天氣，讓老劉把前幾天就萌發的擦玻璃的想法變成了現實。
老劉正在和玻璃上的汙穢周旋，一隻黑色的鳥兒，乖巧地落在窗台上。他忙對屋裏喊道：老伴，快拿點小米來！正在收聽電台歌曲點播節目的老伴，不知道擦玻璃和拿小米有什麼必然的聯係，但她從老劉焦急的聲音裏聽出，這個任務是必須要完成的。她急忙從廚房裏拿出一小碗小米送了過來。這時，她看見了窗台上黑色的鳥兒，還有老劉灑落在它身上極盡溫柔的目光。這種眼神她年輕時曾經見過，就是因為它蘊涵的魔力，她才無怨無悔地嫁給了他。老劉小心翼翼地把小米放在它可以銜到的位置，黑色的鳥兒也許是太餓了，在確定對麵的人沒有惡意的情況下，放心地吃了起來。善解人意的老伴，馬上折回廚房拿來了水，在兩位老人溫柔的目光注視下，黑色的鳥兒對新環境解除了所有的陌生感和恐懼感，它邊吃邊喝，顯得神態自若。
吃飽喝足的鳥兒感激地跳到老劉的手掌心，它閃動著亮晶晶的眼睛，抖動著黑色的羽毛，響亮地說：你好！你好！然後，用它尖尖的嘴親熱地啄著他的手心，那種癢癢的感覺，讓老劉仿佛回到了初戀。它的乖巧和靈性，讓老劉不禁想起了它的主人。於是，他對依偎在他手心裏的鳥兒說：你吃飽了，也喝足了，該回家找你的主人了。鳥兒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做好了起飛的準備，老劉雖然有些舍不得，但他還是忍痛把鳥兒拋上了天空。它像一隻黑色的精靈，在蔚藍的天空華麗地飛翔起來，熠熠生輝的身體和陽光的每一次穿越，好像都能摩擦出優美的樂章。
它驚豔的飛翔讓老劉和老伴都看呆了，老伴遺憾地說：老東西，你怎麼把它放了？老劉勸慰老伴說：它的主人現在還不知道怎麼著急呢。老劉誠懇的語氣，讓老伴默不吭聲地往屋裏走去，就在她轉身的瞬間，老劉驚喜地叫道：老伴，它好像又回來了！老伴趕緊回過身來，她看見它在空中完成了一段難以割舍的飛翔後，毅然掉轉頭來，重新飛到了老劉的手裏。這時，電台播放的《選擇》已經進入了纏綿的尾聲：你選擇了我，我選擇了你，這是你、我唯一的選擇……老劉老淚縱橫，他聲音顫抖地說：這可是你自己飛回來的……
就這樣，這隻黑色的八哥成為老劉家嬌貴的成員，沒有多少文化的老劉，給它起了一個狗的名字，小黑。親戚朋友們很快就接受並喜歡上了這位天賦極高的不速之客，他們以出奇的耐心，像教幼兒似的教它說簡單的日常用語、唐詩，甚至是英語短句。在大家鍥而不舍的雕琢下，小黑掌握的本領與時俱進，達到了可以炫耀的程度。有時，它也會恃才自傲，如果它不想學了，你還非得教，它就會出其不意地往你的身上屙屎，引來旁觀者開懷大笑。不止一個朋友向老劉建議，用DV把小黑的表現拍成短片，傳給電視台，準能讓它成為遠近聞名的明星。麵對朋友的好意，老劉憨笑了之，其實，他心裏比誰都明白，如果小黑上了電視台，老主人找來怎麼辦？現在的小黑已經成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老劉有晨練的習慣，每天早晨，老伴一邊做飯，一邊叫他：老東西，快點起床鍛煉了！時間一長，小黑也學會了這句話，它成為了叫老劉起床的形象大使。一到早晨，它就跳到他的臉上，用嘴啄著他的額頭，尖叫道：老東西，快點起床鍛煉了！早就毫無睡意的老劉，特別願意享受這個過程，小黑叫過之後，他才伸個踏實的懶腰，從床上慢慢地坐起來，賞給小黑一隻小蟲子作為獎勵。然後，把小黑放在自己的肩頭，或讓它圍繞自己飛翔，讓晨練的人們嘖嘖稱奇。
老劉的去世沒有任何征兆，醫生事後診斷是突發心梗。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沒有絲毫痛苦。小黑像往常一樣，跳到他的臉上，叫他起床，可叫了好幾遍，也沒見他起來。小黑飛到了廚房，使勁地啄正在做飯的老伴的手，老伴沒太在意。小黑急了，動作變得粗野起來，這才引起她的警覺。她進屋一看，老劉已經飛往了天堂，她當時就癱在了地上。
老劉的辭世，讓小黑悲痛不已。起初，它不吃，也不喝，後來，它幾乎咬掉了自己全身的羽毛。十天後，小黑躺在老劉的床上，安然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責任編輯 孫 毅
插 圖 劉 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