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墓裏的鋼模子
曆史傳奇
作者:袁鐵基
一 馮德乾揭竿而起
金銀匠喜收徒弟
己亥(1899)年,龍陽一帶遭遇大旱,六至十月不雨。田中禾苗,皆枯如茅草。消息報給巡撫,巡撫無意賑災,厘局錢莊趁機勒索盤剝,以致穀價昂貴,饑民采蕨根、茅根為食。
龍陽縣境內有炭窯窯主馮德乾聯絡驍勇,密謀起事。農曆臘月初三,馮德乾與眾好漢歃血盟酒,喊出劫富濟貧的口號,自封將軍,率七百餘人奔襲縣城,殺官紳,燒毀厘局,沒收當鋪財產,開官倉設粥廠三處。街上貼滿了石灰標語,饑民歡呼雀躍。
馮德乾下令設點招募新兵。頃刻間,報名者排起了長隊。考錄官登了姓名籍貫問:為何要當兵?一般都答:混口飯吃。又問:怕不怕死?答:餓死戰死都是死,怕個麼子!考錄官點點頭,再看看身材體魄,若是魁梧健壯的,即刻便造冊收下。
這日,一個小個子男人也來報名。小個子說:我單身一個,本來有門手藝,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不是為混飯吃,我是喜歡你們的口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也來入夥了!
考錄官卻嫌他瘦小,不想收他。恰好馮德乾來這裏巡視,馮德乾很欣賞這個小個子,示意將他收下。
幾天時間裏,義軍迅速發展到七千多人。馮德乾把隊伍分成兩股,遙相呼應,成犄角勢向湘西北發展。義軍勢如潮水,所到之處莫可抵擋,每日都有捷報傳來。旗開得勝,主帥馮德乾酣暢淋漓躊躇滿誌。他想他會一路這麼勝下去,社稷即將易主,他從此不再是伐薪燒炭的炭黑子頭,他將出人頭地,他將告別貧窮,他將擁有這個世界的財富……
馮德乾頒令全軍,凡繳獲官紳大戶的錢財,統一由軍需隊處理,不得私自截留。
幾日下來,帳內衣物、日用品、糧食等堆積如山。唯金銀細軟等貴重物品卻非常罕見。馮德乾心下生疑,派人稽查,發現並非下屬私吞,而是另有隱情。
原來,攻克的大戶宅院,挖地三尺也找不著財寶的影子。官紳富戶顯然早已有了防備。那些富戶,把財寶看得比命根子還要緊,一個個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不管怎樣拷打也不吐實情。
一連好些日子,馮德乾愁眉不展,天天晚上在營房裏喝悶酒。身邊的人小心翼翼伺候他,生怕當了出氣筒。
這天晚上,那小個子卻找上門來,說是要跟馮頭討杯酒喝。隨從說:吃豹子膽了你,快走快走。這時卻聽見馮德乾在裏麵喊:讓他進來!
馮德乾吩咐,上一壺酒,弄幾樣臘菜。
小個子不怎麼喝酒,隻喜歡吃那臘牛肉。
頭兒,跟你說說我的身世,你愛不愛聽?
馮德乾心裏有事,隨口答:說吧說吧。
小個子便講,他是個苦命的人,不曉得生在哪裏,也不記得爹娘是誰,隻曉得爹娘是江西人,逃荒路上把他賣給了一個匠人老頭。那老頭孤身一人,買他是為了養老。老頭經常餓他,不讓他長大個,又常常讓狗追他,讓他練腿功。過了年把,那些狗竟跑不過他了。後來,老頭又教他鳧水……
小個子一麵說一麵拿眼睛瞄馮德乾,有時還故意停頓一下,他希望馮頭聽出點什麼,再問幾個為什麼。
馮德乾聽得不專心,隔一陣才“唔”一聲。
小個子暗自氣惱,打住話頭,專心吃牛肉。吃一會兒忍不住又說:那些官紳老財,其實也有法子對付。
這下馮德乾瞪大了眼睛。小個子故意低下頭,隻顧夾菜。馮德乾終於沉不住氣了,衝他喊:說呀,說下去!
小個子停住了筷子,問:梁山寨的事您聽說過?
馮德乾說:晁蓋、宋江他們,三歲伢子都曉得!
小個子:有個叫時遷的,您也曉得?
馮德乾:曉得曉得。鼓上蚤,本領高強。
小個子小聲說:收養我的老頭,就是時遷的傳人。
馮德乾恍然大悟。
小個子說:我或許能幫您。
話說益陽城郊的一條小路旁,倒臥著一個叫勝兒的孩子。
勝兒是從城裏出來的。他一身青紫,掙紮著走了兩天,再也走不動了。這兩天粒米未進,實在是沒有力氣。他扯了樹葉和草根,隻要不是太苦太澀的,一概都咽下去。可是那些東西全都無法止饑,肚子裏叫喚得厲害。
路邊的樹,被風刮得瑟瑟響。一些不知名的鳥兒在叫。遠處,好像有個吆喝的聲音:
金器銀器哦,戒指耳環長命鎖——
勝兒漸漸昏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勝兒感到嘴邊有些動靜,好像有匙子伸進嘴裏來了,是稀粥!勝兒本能地吮吸著。久餓之後稀粥有一種刻骨銘心的甜味。勝兒意識到,有人救他來了,救他來了!他吃力地睜開眼睛。那喂粥的是一個五官小巧、個子瘦小的男人,他身邊,放著一副金銀挑子。
醒過來了。男人鬆一口氣,問:你是誰家的孩子?家裏有大人麼?
勝兒搖搖頭:我爹去年死了,我沒有親人了。
為何被打成了這樣?
勝兒終於忍不住淚水,哇地一聲哭起來。他哽咽著,斷斷續續說出一句話:
我……不是…………壞人……
他越哭越傷心,渾身不住地顫抖。
那男子不再問什麼。他默默坐著,用手輕輕撫摸勝兒的頭。過了很久,勝兒慢慢平靜下來。男人問:
你打算到哪裏去?
勝兒茫然地搖搖頭。
你願意跟我走麼?
勝兒掙紮著坐起,然後撲通跪在金銀匠麵前,淚水又一次模糊了他的雙眼。
陌生的金銀匠用一碗稀粥救活了勝兒,然後又擴充了一副挑子,將勝兒收為他的徒弟,他讓勝兒叫他吉哥。
小勝兒開始學手藝了。
把金子或銀子放入小瓷缽,拉動風箱,火苗就呼呼響起來。金銀漸漸變軟變紅,融成一顆圓粒。撒一些硝鹽,圓粒上冒起白煙,雜質就剔出來了。如此反複燒煉,圓粒兒越來越純,光潔如荷葉上滾動的露珠。這時便可以鍛打,或者澆鑄。吉哥打的器物,諸如耳環、手鐲、發簪等等,樣樣都精致,方的工整,圓的自然,令人愛不釋手。吉哥的模具也有些特別,澆出的錁子尖端有個細圓細圓的痣兒,閃閃發光,像畫龍點了睛似的。
吉哥告訴勝兒,金銀匠這一行其實不難學,隻要多留神,用心揣摩,勤快練。吉哥說,俗話講得好,熟能生巧嘛。
吉哥幹活很專心,從不與客戶閑聊。吉哥的臉色總是平平靜靜的,好像不曾有過喜怒哀樂。
接了活,吉哥首先喊個工價。吉哥喊的價比較適中,一般人也好商量,三言兩語就談妥了。偶爾遇上個難纏的,壓工價壓得離了譜,吉哥便隻是搖頭,再不多言。僵持到最後,人家隻好說:算了算了,依你依你,算了算了。
勝兒覺得,吉哥身上有許多東西值得學。
晚上,他們落腳在旅店裏。勞累一天之後,懶懶地倒在床上最是愜意。這時候,勝兒常常會想起他爹。勝兒呆呆地朝上方望著,他的心思穿過天花板,穿過屋頂,飛上了天空。他幻想在天上的某一個地方,他能找見他爹爹,他有好些話兒想跟爹爹說。
勝兒的老家在軍山鋪的驛站附近,那是一個殘缺的家。勝兒娘早年患肺癆去世了,是爹爹把他拉扯大的。爹爹也患有癆病,幸好會補鍋的手藝,爹爹硬撐著接些活計,父子倆緊緊巴巴過日子。
己亥年秋,官府的兵勇到龍陽西南剿杆子。兵勇們闖進了他們的茅屋,要擄補鍋匠去當挑夫。補鍋匠求情說:看在孩子太小,又沒了娘的分兒上,饒了我們吧!兵勇冷笑道:就是看他太小,不然兩個都要。
補鍋匠無奈跟著走了。
小勝兒天天在門外張望,幾天後,終於盼回了他的爹。他爹臉色蠟黃,嘴角殘留著許多血跡。爹在路上累得吐血了,他掙紮著爬回家,為的是再看兒子一眼,囑咐兒子一些話。
爹說:孩子,爹後悔沒有早點教會你補鍋。我死後你往城裏去吧,在城裏多條活路。最好想法子學門手藝。這年頭,切莫學壞樣幹壞事。做本分人,過安穩日子要緊……
爹死後,勝兒流浪到了龍陽城。他穿一身單薄衣裳,背一個小小包袱,手裏拿著打狗棍,在店鋪門口徘徊,看見飯鋪要出煤灰,他會不聲不響挑起箢箕幹。幹完活後,店主一般都會發慈悲,給他一些食物填肚子。他找到了一個石拱橋洞,弄了幾捆稻草鋪了個窩,自己覺得還蠻舒服。他牢牢記著爹的囑咐,不搶不偷不幹壞事。他隻是希望,挨餓的日子越少越好。
勝兒沒意識到,有幾雙眼睛已經盯上了他。
這天,一個叫滿哥的攔住勝兒,說:有個老頭家要個打雜的,你願不願意去?
勝兒問:做麼子事?
滿哥說:擔水劈柴還可捎帶著學門手藝。
學手藝?勝兒心裏一喜,馬上說:幹。
滿哥帶他來到了那老頭家。
老頭叫五爺。刀子臉,精瘦,胡子蓄得很長。一見麵,五爺冷不丁揚起手,在勝兒頭上重重一拍。勝兒嚇得一激靈。那滿哥便說:五爺是叫你長個心眼好生幹,不許亂看亂問亂動手,聽清楚了?
勝兒戰戰兢兢,連忙點頭。
五爺不做什麼事,整天躺在臥室裏抽水煙。常有人拎著東西來找他,說些旁人聽不懂的話,人便空手走了。這宅院很深很古老,讓人覺得陰森可怖。院子裏有好些怪模怪樣的什物,勝兒叫不出名字,也不敢多問。他幹著各種雜活:倒馬桶、挑水、劈柴、推磨做豆腐、給五爺裝煙壺倒茶水,從早忙到黑,沒多少歇息的時候。到夜晚上床,已是精疲力竭了。勝兒安慰自己:累些不要緊,能學手藝呢,學了手藝就好了。
轉眼過了半年,五爺卻一直緘口不提手藝的事。
又過了三個月,勝兒終於鼓起勇氣說:
五爺,您老答應過,讓我學……
唔,想學手藝?
五爺順手指指牆角,那水缸裏有口瓢,你把它拿起來。
水缸上捂著個蓋子。揭開,裏麵果真是口瓢。勝兒試了試,心裏不由得吃驚:這哪是什麼瓜瓢,分明是一件怪物!瓢很大很重,柄卻極小,而且滑得像個芋頭——原來是油浸著的!費很大的勁握住,一提便滑脫了。勝兒抓出了一身汗,仍然提不起來。
勝兒不甘心,一有空便去抓那鐵瓢。他細心揣摩,一遍遍地練,好不容易才有了長進。
三個月後,他終於能提起鐵瓢了。
他把鐵瓢提到了五爺麵前。
唔,五爺說,中午來伺候我吃飯。
五爺的午餐很豐盛。桌子中央,火鍋裏煮著水豆腐。爐火很旺,鍋裏的湯咕嘟咕嘟開得熱鬧。五爺吩咐勝兒,把水豆腐夾到他碗裏。
水豆腐極嫩,碰著筷子便碎了。勝兒小心翼翼夾了好多回,五爺的碗仍然空著。勝兒緊張地瞧著五爺,臉上滲出了一層汗。
五爺不說話,冷不丁站起身,用手指往鍋裏戳去,不等勝兒回過神來,一塊完完整整的水豆腐已在碗裏冒著騰騰熱氣。
勝兒驚得目瞪口呆。
看見了吧,五爺說,發狠去練!
五爺還發話,免去勝兒挑水、劈柴等活計。
打豆腐,夾豆腐,勝兒又專心致誌練起來。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年後,勝兒終於向五爺稟告:可以伺候他吃飯了。
從熱氣騰騰的鍋裏,勝兒也用手指夾起了水豆腐。
可五爺仍是不動聲色。五爺說:明日起我要靜心看書,你隨時給我杯裏添上熱茶,開門不要弄出聲響。五爺說,這一關過了,你就可以學手藝了。
勝兒暗想:什麼稀奇古怪的手藝,竟有這麼多門坎!但他不敢怠慢,提著壺三番五次去五爺臥室添水。臥室的門虛掩著,一推,便吱呀吱呀響,把五爺驚動了。五爺走過來,看著勝兒,隨手把門一推一拉——竟沒有半點兒聲音!勝兒再試試,門依舊吱呀吱呀。
五爺說:手指要吸住門,使暗勁往上抬!
又練了四個月,勝兒終於掌握了訣竅。一日,勝兒提著壺推開門,五爺竟渾然未覺。
勝兒一陣歡喜:五爺,您可以讓我學手藝了麼?
五爺哈哈大笑,說:手藝早已教給你了,你可以出師了!
勝兒一頭霧水:手藝,我學了什麼手藝?
五爺說:你算是入門了!五爺說著做了個夾包的動作。
啊,賊門?我入了賊門?
勝兒像挨了雷擊,癡了。
五爺說:今晚就讓你去試試水。五爺走近勝兒,盯著他:這街尾左邊倒數第三戶,是個孤老頭子,新近販了匹布,你去弄來。
五爺的口氣不容置疑。
天黑後,勝兒出發了。他找到了那間木屋,屋裏空蕩蕩的,隻一張破床,一個舊櫃,櫃上果然放著一匹布,除此再無值錢的東西。油燈下,一個老頭在喝稀粥。老頭滋溜滋溜喝著,最後把碗也舔光了。飯後,老頭子上床睡覺。他脫了衣服,目光還停留在那匹布上,複又起來,將布抱到身邊,這才放心睡下。
夜深人靜了,老頭發出了鼾聲。勝兒遲疑了許久,終於躡手躡腳摸進了屋。他沒弄出一丁點兒聲響,他隻聽見自己的心跳得怦怦響。
他摸到床前,輕輕掂起了布。
他抱著布半晌沒動,心跳得更厲害了。他猛然想起了他爹,想起了他爹臨終的囑咐,好像看見爹就站在眼前,滿臉慍怒的神情。勝兒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他望望睡夢中的老頭,又環顧屋裏的陳設,最後,他又把布輕輕放回了床上。
三更時分,勝兒空手回到了五爺麵前。
怎麼了——,五爺拖著長聲問。
我,我看那老頭太窮……不忍心下手。
哈哈!五爺忽然大笑起來。笑過之後他沉下臉說:就是要考考你的心腸。心腸不硬點兒幹得這一行?——快去,天亮前把布搞回來!
勝兒磨蹭著不想動。五爺火了,順手將煙壺磕在他腳上。
勝兒疼得一哆嗦,但他忍著,他想:打吧,打幾下你消了氣,莫要我再去了。
煙壺接著又磕在頭上。勝兒摸摸,頭上起了幾個大包。他咬著牙,心裏說:打吧,打吧……
五爺大怒,說:好哇,你大概情願餓死。——來人,給我按老規矩辦!
頃刻間,有人把勝兒按倒在地,棍棒像雨點兒一樣落在他身上。
勝兒剛喊出救命二字,嘴立刻被堵上了。
不知打了多久,勝兒連掙紮的力氣也沒有了,那些人才住了手。他們把勝兒拖出來,扔在街上。
天亮了。勝兒忍著劇痛站起身,一步一歪往街頭挪。他口渴得厲害,在一家店門口停下來。勝兒記得,這家店主很友善,有一回曾經給過他兩個饃饃。
勝兒開口向店主討點兒水喝。
奇怪,一連喊了幾聲,店主好像沒聽見似的。
勝兒忍著尷尬,慢慢移步往下一家討。
下一家也用冷眼打發了他。
一連走了五六家,家家都碰了壁。後來,終於有個店主背對著他,說:有人來吩咐過了,說你是賊,不準給你吃的。人家在後麵盯著呢。
勝兒百口難辯,隻感到極度的羞辱和委屈,他傷心地掉下了眼淚。
那店主又小聲說: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可我惹不起人家。你趕緊走,若能逃出城,你或許還有救。
在城外,幸好遇到了吉哥。
回想起往事,勝兒百感交集。他想告訴爹,不用為兒擔心了。你囑咐的事情兒都記住了,兒不會做賊的,爹爹你放心吧。兒還學了一門手藝,一門好手藝……
你在想什麼?吉哥忽然問。
噢,沒什麼。勝兒慌忙說。過去的那些事情羞於啟齒,他不想讓吉哥知道。
二 梁上君技絕全軍
小勝兒心中起疑
第二天晚上,小個子就開始活動了。他潛入那些準備攻打的大戶人家,預先弄清財寶的下落。他懷有絕技,任何深宅大院都進得去出得來。錯綜複雜的廊坊拐角,他會插上細細的熏香,用以指示退路。
夜深人靜時,大院裏當家的隻要沒睡著,保準都是在談論他們藏匿的東西。這個問,藏了幾處地方?有什麼標記?那個便說,藏在哪裏哪裏,有些怎樣的標誌,都記清楚了吧?這個說,記清楚了。殊不知,還有另外一個人也記清楚了。有的主兒謹小慎微,說話聲音小得像蚊子叫,聽不清。小個子也有辦法。等他們睡熟了,他會弄醒一個,模仿另一個的聲音問:喂,藏東西的地方你沒忘記吧?他模仿的聲音惟妙惟肖。那一個睡得迷迷糊糊的,咕噥說:記得記得,不是哪裏哪裏麼?
這些宅院被攻克後,一般都不需要再審問了。那些藏在閣樓夾層裏的盒子,那些階基石條下的地窖,那些埋在油茶樹下的壇子,一一都被找了出來。各樣寶物陸續交上來了,有大塊的狗頭金,有玉鐲子,有壽山石,有一棵翡翠大白菜,菜幫子上還附著個綠蟲子,跟真的一模一樣。大夥眼睛都看直了。
過兩天,軍師老白給小個子送來一個拳頭大的金豬,說,是馮頭特意賞的。小個子說,我不要。老白說,賞給你就收下。小個子說,真的不要。老白說,敢抗旨呢你。小個子說,莫要嚇我。我倘若稀罕這東西,早就有了。我入你們的夥做麼子!我恨的是這世道不公平,有人餓得要死有人脹得要死。你們若不是劫富濟貧,我何苦來投奔你們!這些東西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