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琦璜出於禮貌也輕點了點頭,然後又指指自己右側埋頭睡覺的黑發男生,小聲問道:“那他呢?”
皮特答道:“他啊,他從高一就和我一班呢!我把他弄醒吧,反正他脾氣好,就算被吵醒也不會生氣的。”他說著便欲伸手去拍那男生的頭。張琦璜忙小聲製止道:“算啦,讓他睡一下吧。別打擾他了。”
這時,全班突然安靜下來,王老師帶著笑容邁著大步走進了教室。張琦璜雖然背對著老師,但很快便察覺到異樣,忙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熟睡的男生。他抬起頭先是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皮特驚得皮特不禁吞了吞口水。那男生又轉頭看向張琦璜,他先是不留痕跡一笑,然後小聲道:“謝啦。”
張琦璜現在才得以仔細端詳他。男生一頭烏黑齊耳短發,額前的劉海剛剛遮住兩撇劍眉,一張瓜子臉上雙眸閃著珍珠般的光澤,微微揚起的嘴角充滿陽光與朝氣。
男生轉過頭看向前方,小聲道:“你們好,我叫張林岫。”
原來就是他呀!張琦璜不禁在心中驚呼。
“那麼……他過來的時候再叫醒我。”他說著用左手杵住額頭遮住了雙眼,平如一線的嘴角輕輕揚起進入了夏眠。
張琦璜聽著他平靜的呼吸聲,輕應了一聲偏過了頭。
“咳咳……那麼現在先來競選課代表。語文有人自願負責嗎?老師是我。”王老師清了清嗓子,大聲道。
白筱雨一聽,“刷”的躥起來,亦大聲道:“我!”
“嗯,那男性科代表呢?“王老師話音剛落全班再次陷入一片寂靜。果然大家對班主任的科代表不免有幾分忌憚。但現狀很快就被打破了,皮特遲緩的站直身子道:“我來吧!”
“嗯,好的。”皮特坐下偏頭對白筱雨說道:“那麼之後的日子,還請多多指教咯,夥伴。”
“哦……哦!”白筱雨顯得有些不知所醋,一股莫名的緊張感竄上心頭,讓他緊緊握住了手中黑色的鋼筆。
之後,班上又陸續選出了數學、英語、政治、地理的科代表,班裏的氣氛也漸漸活躍起來。
“那麼接來選曆史科代表,任教老師是李甬力老師。”那老師名字一出,班上的人突然安靜了大半,皮特疑惑的問道:“李甬力老師高一時教過你們吧,他很恐怖嗎?”
白筱雨不禁打了個哆嗦,撇了撇嘴道:“李甬力的確很恐怖,而且是不同尋常的恐怖!”
“咦!?”皮特輕呼一聲,眼睛瞪如銅鈴。
“怎麼說呢,他是一位很幽默、很友善的老師,但是……”
“但是?”
“但是這個人卻是一個超級馬大哈,做事笑料百出。做他的課代表一定會被他給累死。”皮特聽後半閉著眼,無奈的笑笑,頭如鍾擺一樣搖個不停。
過了四五分鍾,班裏仍然沒人自願擔任曆史科代表。王老師扶了扶眼鏡,無奈道:“快點!今天要選完才放學,你們是不想提前放學回家了嗎?”
張琦璜看看周圍仍沒有人想要擔任的樣子,然後又看了看手中旋轉著的碳素筆以及空無一物的桌麵,輕歎一聲旋即又揚起嘴角道:“老師,我來吧!”
“好!那男性課代表呢?”
教師再次陷入沉默,與此同時,張林岫放下杵著頭的左手,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瞟了一眼張琦璜,然後站起身撓了撓頭,道:“我可以勝任!“沒等老師回答,他已經坐回到椅子上並轉頭對張琦璜說道:“今後,就是同伴了,一起忍受李甬力的摧殘,一起努力吧。”他說完沒等她回答,便又進入了夏眠。
時間飛逝,兩個時辰過去了。班上完成了該做的事宜。在王老師的一聲令下,班上突然炸開了鍋,放學的風潮推起了學生的熱情。
張琦璜因為想要再在學校留一會兒所以與白筱雨道了別,獨自一人背著雙肩包站在校門口看那快要凋謝的石榴花。
石榴花的絲絲花瓣在風的驅使下在空中形成了紅色的鳥翼,於近地麵處形成緋紅的龍卷。張琦璜專注的看著,似乎渴望這可以給她帶來什麼慰藉。就在她的視野已被這空中飛舞的紅翼逼得迷幻時,一個宛如從花瓣化出的人影出現在她的眼前,,那身影穿著白色襯衫和黑色運動褲,剛剛過眉的劉海在風中輕輕浮起——張林岫。
“真是漂亮呢,石榴花。對吧,同伴。”張林岫手插著褲包,身子微微斜著淡淡的笑道。
“哦,嗯。”張琦璜吱吱唔唔輕應了一聲。
“但是美麗的代價卻是難以清掃,感覺有點麻煩呢!”他撇了撇嘴又展開笑顏,將視線緩緩移向那空中飛舞的花瓣。
突然吹來一陣大風,吹走了空中的花瓣,捧起了張琦璜的黑發,掀起了張林岫的劉海。這時張琦璜好像從張林岫的身上看到了一個極為熟悉的身影,一個矮小稚嫩的身影……
林夕!不會吧,難道……
張琦璜眼裏不禁泛起一層霧氣,但她仍不確定,於是顫抖的張開雙唇試探道:“是啊,如果再有一座四方小亭就更好了。”
張林岫聽後先是一笑,然後挑眉笑問道:“小亭?為什麼?”
她一聽心裏一沉,又暗自搖頭,無奈道:果然,不可能的,再次相遇……不過是個美夢。
“啊,不。那不過是我理想的校園環境……罷了。“她勉強一笑拚命擠出一句解釋的話語。
“小亭嗎?哼,還挺有詩意的嘛。”他說著走近張琦璜,在她耳畔輕聲道:“Bye、bye,夥伴。你好,我的花友。”說完便徑直朝門外走去。
“噯?什麼?”張琦璜忙轉身望去。那人背對著她,揮揮右手大聲道:“明天見夥伴。”
張琦璜木然呆在原地遠遠的望著漸漸遠去的背影,指尖不知何時多出了一絲紅色的花瓣。此時,充斥在她腦中的已不再是稚嫩男孩的身影,而是那個人落寞的眼神。
為什麼,明明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卻要露出那樣的眼神,明明要露出那種眼神的應該是我……她在心中想著,不禁咬住了自己的紅唇。此時男孩的身影又一次占據了她的內心。
突然,一隻白皙的手掌放到了她的肩上,。張琦璜轉頭看去,但見皮特站在她的身旁,亦看著遠處的背影笑道:“很奇怪的人吧。他雖然看上去很冷淡,但實際上是一個很溫暖的人哦。隻不過他的內心被某人用冰封住了。”
“誰?”張琦璜條件反射問道。
皮特撓撓頭開口笑道:“哎呀,不要打聽人家的秘密喲!”
“抱歉!”她似乎現在才反應過來,立馬臉頰通紅。
“哈哈,其實不用道歉啦,反正又不是我的隱私。對了,說起來我還是他的第一個花友呢!”
“花友到底是?”
“就是一起欣賞花的朋友啦。難道說,你也是?”
“啊啊,大概……”她說著,回頭看了看那棵石榴。
“我是桂花喲,花友二號同學。”
“我?”她指著自己問道。
“嗯。總之好好相處吧,bye、bye!”他說著將手從張琦璜的肩上移開,大步朝校門走去。他剛走出去幾步又回頭壞笑道:“那個冰封他內心的人啊,是他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哦!”他說完便甩著手滑稽的向校門口奔去。
張琦璜又望了望那棵石榴樹,嘟了嘟嘴輕笑道:“算了!”然後邁著輕盈步伐朝校門口走去。
石榴樹仍立在那裏,在風中搖曳著緋花綠葉。花瓣一片片的飄落,在空中久久飄蕩,混著彩蝶飛向遠方。
“小琦,怎麼樣?過得還好嗎?”電話那頭傳來了母親關切的問候。
“嗯,挺不錯。也許會很有趣呢!”張琦璜躺在床上手裏握著一部白色的手機。
“那就好。”
……
月亮高掛樹梢,烏鴉低沉的嘶吼。萬籟俱寂之刻,張琦璜房間的燈也悄無聲息的熄滅。
翌日,早晨6:30,天邊剛剛泛白。伴著枕邊手機的震動和床頭櫃上吵鬧的鬧鍾,張琦璜一頭躍起,在簡單的洗漱後他抄起兩片麵包含到嘴裏,背上藍色的雙肩包衝出了家門。
靜謐的城市似乎被這裏成千上萬的鬧鍾給吵醒了,變得忙碌起來。
如果第一天就遲到,那就太丟臉了!張琦璜秉持這樣的信念一路狂奔,涼風吹過臉龐的感覺不知為何更加刺激了她奔跑的欲望。就在她沉浸在奔跑中時,不知為何手突然被人拽了一下,突然朝後的重心迫使她停下了腳步。
“紅燈啊,花友。”某人熟悉的聲音竄入她的雙耳。
張琦璜轉頭看了看身旁高出自己近半個頭的身影,她想要說些什麼,聲音卻沒有邁出她的喉嚨。她半張著嘴緊緊的盯著眼前的男生。因為這個男子擁有和張林岫一樣的五官、聲音和眼神,卻留著寸長短發,額前光禿禿的露出兩撇劍眉。
男孩忙用右手掩住臉上的兩片紅雲,輕聲道:“切,不用看了。是我,張林岫啦。”
張琦璜一聽連忙轉過了頭,臉上亦飛來兩片紅雲:“對,對不起。”
“沒事拉。不用急,就算慢慢走也不會遲到的。”
“哦,張林岫,你住這兒附近嗎?”
“嗯。”
兩人的對話便到此結束了。二人並肩走著,相互有幾次想要開口提出話題,卻都在話即將出口時咽了肚中。張琦璜時不時轉頭看他,總是在無意間會看到張林夕的身影,為此她隻得無奈搖頭自感好笑。二人走進校門,一同在石榴樹旁停下了腳步。看著一片一片下落凋落的花瓣,張琦璜不知為何心生落寞之情。她接住一片下落飄舞的花瓣,那濕涼的手感好像一滴晨露。她失神的看著那片花瓣,眼裏出現了一個男孩——張林夕。張林夕剛剛鬆開嘴唇似是要說什麼時,張林岫的話講她又拉回現實:“那是今天的第一片石榴花瓣喲。”
“噯?你是怎麼知道的?”張琦璜如夢初醒般不解的問。
“我這麼認為罷了。”他攤攤手道。
“什麼嘛,你是唯心主義者嗎?”
“哈哈,時不時享受一下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的生活,也是一種幸福呢。”他說著伸出插在兜裏的右手,接住了一片花瓣道:“這是第二片。”緊接著他向前走了兩步,道:“走吧,張……”張林岫低下頭嘴角揚起一點小小的弧度,繼續道:“琦璜。”
“哦。”張琦璜不舍的望了望那棵表皮光滑的石榴樹,似乎把那樹當成了心中埋藏已久的那個男孩。
二人走進教室,人們的目光立馬便被張林岫的那顆和尚頭給吸引住了,引得班上一陣嘩然。張林岫無奈的在張琦璜身旁坐定。皮特立馬哪壺不開提哪壺,道:“昨晚懲罰遊戲你輸的可真是衰啊。但沒想到你真的剃了!”他說著使勁兒肉了肉張林岫的頭。
“笨蛋,沒看出我是故意的嗎?”張林岫彈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道。
“是、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皮特麵色不改,依舊笑吟吟的回道。
白癡,我可真的是故意的啊。張林岫在心裏想著,臉上不禁浮起了為數不多的笑容。
張琦璜聽著兩人的對話,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白筱雨和皮特仿佛是被氣氛帶動一樣,也毫不拘束的展開笑顏。
張林岫偏頭看了看張琦璜的閉眸笑顏便欲伸手去觸碰她,但手剛剛抬起便又放回了腿上。他先是抿唇一笑,然後偏過頭去看著窗外哼起不知名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