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話讓我一下子想到了以前,每次我回家,三個孩子都爭先恐後要給我開門,跑得慢沒開上門的那個,總是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後來,我隻好每次回家都進三次門,三個娃每個人輪流來給我開一次,我才能進屋、換鞋……想著這些,我的心都化了。
一起加油,生命在疼痛裏成長
3月22日上午7點,我開始長達13個小時的手術,晚上8點,手術結束,一切順利,我被轉入ICU病房。因術中整個腹腔被打開,切除了大部分胃,醒來後我隻覺得傷口火燒火燎、渾身虛弱乏力,一麵惡心想吐,一麵又饑餓異常。當然,這時候是不允許吃任何東西的,連喝水也不行;我想翻個身讓自己好過點,可因為還上著呼吸機以及各種監控儀器,又在輸液,也不能。我隻能像個植物人一樣仰麵躺在床上,睜著疲憊卻沒有睡意的雙眼,呆呆地盯著白色的天花板。
就在我度秒如年時,3月24日下午,丈夫進ICU探視時帶來一個雪上加霜的消息:三娃生病了,肚子劇痛,吃不下睡不著,滿床打滾。丈夫第二天就趕回了閬中。26日早上,丈夫將三娃帶到重慶。在市兒科醫院,孩子被確診為不完全腸梗阻加急性闌尾炎,當晚就做了手術。孩子遭這麼大的罪,我卻不能陪在她身邊,我內疚極了。特別是得知女兒術中要插胃管、上呼吸機時,我更是心如刀割。
那種疼痛連我自己都忍受不了,何況一個不滿3歲的孩子!我再也顧不得“不給孩子打電話”的約定,迫不及待地想聽到她的聲音。接通後,孩子的第一句話就是:“媽媽你在哪?我想你。”那稚嫩的、帶著哭腔的聲音,讓我疼得心都顫了。我淚如雨下,可又不敢哭出聲。良久,我才用盡量平靜的聲音對她說:“你要堅強。媽媽就在離你不遠的地方,從媽媽這兒的窗戶能望見你呢。”“真的嗎?哪個窗戶?那個黃格子的還是藍格子的?”三娃一下子忘了疼痛,興奮起來。我隻有繼續用謊言安撫她:“黃格子的。”接著我提出,我也剛剛做完手術,不如我們母女倆來比個賽,看誰恢複得快、長得胖。“好啊!”三娃更興奮了。
兩天後,丈夫給我發來三娃的照片,照片上的她坐在床上,鼻子裏插著氧氣管,腹部牽著引流管,別著小嘴像要哭,眼睛卻斜視著鏡頭,一副絕不屈服的小模樣。孩子在一點點變得堅強,盡管這樣的方式很無奈,也很殘酷。我再次落淚了,既欣慰,又心酸。
我也要讓自己盡快恢複。3月31日,已經轉入普通病房的我,一口氣吃了半碗雞蛋麵。可惜的是弄巧成拙,因為長期沒有進食,突然吃這麼多,虛弱的胃根本受不了。隨後整整四個多小時,我的胃一直在疼,是那種難以形容的脹痛。
4月3日,三娃出院了。丈夫帶著她來看我。在病房裏,她捧著我的臉,親了又親。末了想起了什麼,非拉著我去護士台稱體重。結果我們都沒長胖,她瘦了5斤,我瘦了10斤。“媽媽輸了,我贏了。”三娃興高采烈。可轉瞬,她又有些愁眉苦臉:“媽媽,你這麼瘦,是不是因為你的病比我還大(重)?”我猶豫了一下,承認了。“就是因媽媽的病很大(重),就算回了家,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什麼事都做,所以你和姐姐們要學著照顧自己……”“等我們會(做事)了,你就回家,對吧?”三娃很認真地問。我點了點頭。
其實給三娃說這些時,我還有點擔心,怕這樣的要求對於不滿3歲的孩子來說,是不是太難接受了。讓我驚訝的是,三娃回閬中大約一周後,母親告訴我,三個孩子都學會了自己刷牙、洗臉,還相互幫著紮頭發,盡管難免歪歪扭扭。
“她們還說以後要幫你紮呢。”母親說。“以前你是每天進三次門,以後還得每天紮三次頭發。”丈夫對我打趣,我們都笑了。孩子們的潛力遠比大人以為的大,如果她們意識到有些事是必須的話。
開心之餘,我的身體也恢複得很快。4月12日,我出院回到了閬中,三個女兒一人捧著一束鮮花,在小區門口等我。我伸出手臂擁住她們,由衷地、喜悅地笑了。芳香的花朵、晴朗的天空,孩子們甜蜜的親吻……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到,疾病並不可怕,活著依舊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