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張府的門,張湧便趕到剛才那個水手的家裏,也顧不得體麵了,站在過膝水中,扯住那人細細地問了張衝那邊的情形。出來走了一頭,心裏還是有些不踏實,又找了幾個同那水手一起的人問了,所有的人都對張衝讚不絕口,心裏便隱隱有了主意。趕回船上,看著窩在船上的一家老小,一夜沒睡,思來想去,第二天清晨才下定了決定,跟著汪橫的船一路北上,到了靜海。
河州的大水,讓一直對災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朝廷再也坐不住了。國庫裏根本沒有足夠的賑災糧,這讓太子大為光火,直接在朝堂之上將戶部尚書罵了個狗血淋頭。尚書大人為官多年,算上太子這代,也是三朝元老了,從來沒受過這麼大的屈辱,一口老血噴出去,當場就暈倒在了金鑾殿。
尚書倒了,但賑災的事一刻也耽誤不得,劉大人在兵部尚書朱桂的力挺下,臨危受命出任河州賑災使,太子毫不吝嗇地在劉大人的鼻子前麵掛了一個大大的胡蘿卜--隻要這個差事辦好了,戶部尚書的位子就是他的了。
鄧玉娘的消息一傳回來,張衝便緊急下令,將盛唐商行的各處囤的糧食湊了差不多十萬石,供劉大人調派。劉大人得知,心內大喜,急忙告知朱桂。朱桂自然也是喜出望外,當即令兵部行文,著沿途安排重兵護送。
不到半月,糧食安全送抵河州。張衝特別準備了二千石糧食並紋銀五千兩,由尚誠親自帶著,專門送到張海府上。即使大災之年,張家也不差這點糧食和銀子,但張衝表示的心意,還是讓張海覺得心裏暖暖地,不由對老管家點頭歎道:“衝兒是個好孩子,這點真隨他娘。”老管家笑道:“那是自然的,聽說義勻兩州的旱災不輕,拿出這麼東西來,也夠難為這孩子的了。”
劉大人的尚書一職應該是沒有懸念了,但當多災多難的時日,尚書可不是那麼好當的,十萬石糧食對於一個國家來說,連杯水車薪的規模都算不上。
麵對已經見底的糧倉,張衝也沒招了。糧食是地裏長出來的,老天不給麵子,誰都沒有辦法。大河給他出了主意,說南海諸國,氣候炎熱,降水豐沛,糧食一年三收,四收,甚至五收的都有,所以糧價極低,完全可以從那邊運糧過來。
這當然是個好辦法,但船怎麼辦?張衝隻有一艘船,全部裝滿糧食,也不過一萬石左右。雖然隻收糧食,海程較短,一月可以往返兩次,但也不到三萬石,隻靠他一家的力量支持賑災和戰爭,很顯然是個笑話。目前,最可行的是聯合更多的船行,合起夥來,才能成事。
商家趨利,現在糧價雖高,但大家也看明白了,朝廷現在可沒憋著好屁,要是誰不開眼,真的把糧運過來,隻怕這邊船一靠岸,那邊就有官兵等著卸貨了。到時候丟了糧食還是小事,再被戴上個囤積居奇的罪名,那可是要蹲大獄的。所以,無論是張衝安排人,還是親自出麵,沒有一家船行願意去觸這個黴頭。
“不管了,先把咱的船派出去,能運多少運多少。”火要燒到眉毛了,張衝隻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尚誠剛剛從河州趕回來,氣都沒來得及喘一口,便被張衝拉了過來。聽完張衝的話,尚誠也沒什麼好主意,點頭歎了口氣道:“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剛要站起身來,傳令去請汪橫,下人卻突然跑進來,道:“汪老板求見。”
“說曹操,曹操到。”張衝笑了笑,揮手道:“快快有請。”
汪橫進了屋,先與張衝、尚誠見了禮,便開口笑道:“昨日,我一個好友從河州那邊過來,我的這個好友也是老爺一族的,論起來和老太爺是一輩上的,名字叫張湧,隻因家裏遭了災,無處落腳,所以想來投奔老爺,我念著他與老爺是一家,不敢做主,特地來討句話,老爺要不要見一見他?”
張衝聽了一楞,便細細地問起來,聽說張湧帶了兩條船過來,心中大喜,連聲道:“既然是本家伯父到了,哪有不見的道理。你且等我一下,待我換了衣服,與你一道過去拜望。”
張湧的船就泊在靜海衛的碼頭上,張衝帶了幾個隨從,與汪橫騎著快馬,不一會功夫便到了靜海衛。兩下一見麵,張湧暗中細細打量著張衝,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眉目之間,與張海倒很有幾分相似,心中更加確定這小夥子就是張海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