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第二次來到李明亮的房子裏時,把自己的吻獻給了李明亮。李明亮很激動,他真的有一種戀愛的感覺。那種感覺很美好,美好得讓他想要飛翔。王芳也淚流滿麵的樣子,一個勁兒地說李明亮是個好人。李明亮不喜歡王芳說自己是個好人,他說,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王芳說,我也喜歡你,真的。
第三次王芳又來到了李明亮的地下室,她甚至為李明亮買了一件T恤。她又是來借錢的,她說她為媽媽交上了欠醫院的錢,但是病還得繼續看,再有一萬塊就差不多了。說完那話之後王芳又說,你會好好愛我嗎?你好好掙錢,我畢業以後我們就結婚好不好?李明亮有點不舍得,但想了想還是把剩下的那一萬塊拿了出來。那個時候他完全忘記了小青的存在,包括安佳和順子也被他放在了腦後。他的眼裏隻有王芳,王芳是個年輕漂亮的女生,而且還是北大的學生。北大,那可是個閃閃發光的地方。李明亮覺得王芳雖然遇到了困難,但是她畢業以後會有很好的前途。那樣想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有點兒勢利了,還在心裏批評了自己。他覺得自己並不是愛王芳北大生的身份,而是實實在在地愛她這個人。
王芳把錢放進自己的包裏的時候,李明亮在想著要不要把她拿下的問題。王芳說她要走了,因為她的媽媽還在等著她寄錢。李明亮有點兒不舍得她就那樣走了,他走過去抱住了王芳,他很動情地吻著她。王芳的身子在他動情的親吻中軟了下來,李明亮把她抱到床上,脫掉了她的衣服。王芳說,我會懷孕的,可我現在還在上學……
李明亮的房子裏還有他和順子剩下的避孕套,但是他覺得那樣就暴露了自己是有女人的,於是他穿上衣服說,你等我一會兒。
李明亮回來的時候,王芳消失了,而且從此王芳再也沒有出現。
李明亮打王芳的手機,手機總是關著的。
李明亮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但是他不願意這麼相信,以為王芳有急事先走了,手機掉了。他去北大找王芳,但是王芳對他所說的她的教室,她的宿舍裏都沒有她的影子,也沒有人認識一個叫王芳的北大女生,李明亮這才確定自己被騙了。
李明亮覺得該給小青打電話了。上次打電話時,李明亮說過自己正在做生意,很可能會賺上一筆數目可觀的錢,讓小青不要打擾他,賺了錢他會主動給小青打電話的。這次打電話的時候,小青問李明亮,怎麼樣,賺到錢了嗎?我好想你啊,我給你打過電話,但是你的手機接不通,我真的忍受不了了,我想你,你回來吧,我不能沒有你!李明亮沉默了半晌說,我也很想你,真的很想,這次沒有賺多少,做生意真的很難,不過我是不會退縮的,我一定要讓你在北京住上樓房,讓你穿上漂亮的衣服,讓你成為我幸福的小女人。掛了電話,他回到地下室抽著煙,想到了他理想中的愛情,覺得自己脫離了軌道,沒有好好走路。自從離開小青之後,他的心就長偏了。他希望能體驗一下別的女人,不光是從身體上體驗,還渴望和別的女人戀愛。順子的出現讓李明亮獲得了三萬塊,但是他多少覺得那是自己出賣肉體和靈魂獲得的。他忍受順子的醜陋長相,想的卻是小青和安佳,想著小青和安佳的時候,他又覺得順子也可以愛下去。安佳一直像個影子一樣盤踞在他心裏,讓他覺得自己應該成為人上人,應該擁有像安佳那樣的女人。直到王芳出現後他才想正兒八經地準備和她好好談一場戀愛,但是隻見過三次麵,而且見一次騙走他一萬塊,這樣的戀愛代價也太大了。李明亮恨自己沒有一點警惕的心,又覺得似乎這是命中注定的。蝕財免災,想一想自己那一段時間過得的確離譜,他想要安分一點了。
李明亮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兩千多塊錢,最初的兩個月他沒有編稿費,後來有了編稿費也不過兩千七八百塊。每個月除了吃用和交房租,剩下的錢根本存不下。想到自己給小青說的房子和車子,他感到自己的說法很滑稽。他以前並不是這樣,以前的他老老實實上班,和小青過著實實在在的同居生活,有爭吵,也有甜蜜,雖然平淡,可仔細想一想卻也是有味道的。李明亮有點渴望小青來北京了,他覺得自己需要有一個女人管著自己,不然自己是管不了自己的。
在李明亮感到脆弱無力的時候,他對小青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小青很能理解似的說,我能想到你是多麼難的,你根本不是一個做生意的料。你不要想著買房子的事了,隻要我們相愛,有沒有房子有什麼關係呢!小青的話讓李明亮感到溫暖,但是他說,你怕不怕我變壞呢?小青問,怎麼壞法呢?李明亮歎了口氣說,我想變壞,男人變壞就得有錢,不過我變壞也挺難的。小青說,這個嘛,我相信!
八
李明亮在地下室看到過隔壁那個叫小紅的女人。
小紅二十六七歲的年齡,和李明亮差不多大。她的長發染成棕紅色,細眉細眼的,紅嘴唇,濃妝豔抹,看上去蠻時尚漂亮的樣子。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職業,李明亮覺得自己也有可能會喜歡上她。在那段沒有女人陪伴,同時也心灰意懶的日子,李明亮無聊地想象著小紅是怎麼樣與一個個陌生的男人接觸的,也想到自己如果成為小紅的客人會是怎麼樣的。李明亮沒有過那種體驗,他感到自己的思路被堵,心也像被一塊石頭壓住了。昏昏沉沉中睡去,在夢裏,李明亮變成了一個以吞吃靈魂為樂的飛來飛去的怪獸。醒來後他揮手趕走了自己的夢,覺得自己的身體有點兒麻木,又躺在床上睡了一會。
每天晚上很晚小紅才回來,回來時尖尖的高跟鞋“橐橐”的把水泥地板踩得很響。李明亮覺得自己還沒有真正墮落,他還想試一試墮落的感覺,這樣的想法產生後就立馬在他的心裏紮下了根。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覺著自己早就有過墮落的渴望,而這種渴望被什麼抑製住了。
星期天,李明亮讓自己不要想小青了,雖然小青也可以說是蠻適合和他過平平常常的日子,但是他為什麼一定要過那種日子呢!他想要折騰一下自己。他抽煙,似乎想要有點墮落的想法。空氣不流通的地下室的房子裏煙霧彌漫。後來李明亮從房子裏出來,站在過道裏。他知道那個叫小紅的女人通常是睡到中午才起床。他在等她,想要從她的身上得到一點墮落的靈感。他想,如果主動跟她說話,要求跟她聊一聊,她也許不會拒絕。和她聊什麼呢?李明亮意識到自己越走越偏了,但覺得無法控製自己的想法。
地下室二十幾間房子裏都住滿了人,有的是男女在一起,有的是單身的男女。住在地下室的人員形形色色,多數是收入不高的公司職員,房客之間並不來住。房管任大姐每天都候在地下室看電視。她養的一隻京巴,身上的毛髒兮兮的不成樣子,後來不知被誰砸瘸了一條腿,經常發出尖厲的哀叫聲。那段時間任大姐心疼狗,在晚上的時候因為有人在過道裏撒尿,她沒有目標地罵了半天。白天地下室裏人不多,也很安靜,一到晚上人就回來了,就有了很響的音樂,有了嘈雜說笑和電視的聲音。李明亮的房子裏沒有電視,他也不喜歡看電視。李明亮有從單位拿來的書,也有幾本是他從西安帶到北京還一直沒有看的書。他覺得自己沒有心情看書,他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為什麼會朝著那些歪門邪道的方向伸展。
以前李明亮呆在房子裏覺著無聊,也站在過道裏抽過煙。他看著空空的過道,渴望從哪個門裏走出個人來。如果對方是個男人,他就低下頭,裝作等人或者出來透氣的樣子。如果對方是個女人,他會大膽地盯著對方,那有穿透力的目光甚至能看到女人的衣服裏去。當然,這是李明亮心裏所想象的穿透力,真實的他並不敢太放肆,因為他意識到自己還是一個文化人,文化人是應該有一些修養的。
小紅穿著一件大紅的睡衣走出來時看了李明亮一眼,因為有心思,李明亮感到自己猝不及防地被電了一下。小紅手裏提著尿桶,他覺著在這樣的時候跟人說話不太好,就讓她走過去了。小紅提著空桶回來的時候李明亮感到自己的頭腦有點發熱,他想對她說話,但是話到嘴邊又吞下去了。李明亮覺得自己不成事兒,他埋怨了自己,讓自己有點兒勇氣和膽量,但是小紅已經回到自己的房子裏去了。
李明亮也回到自己的房子裏,收拾了一下,一直在等著小紅出門。但是直到天近黃昏的時候才聽到小紅鎖門的聲音,接著聽到她的高跟鞋發出的聲音。李明亮鎖上了門,然後像個偵探一樣跟在小紅的身後。兩個人相距有十多米遠,出了大門就是馬路,李明亮站住腳步,看著穿著一身鮮豔衣服的小紅通過馬路,然後拐了一個彎,到了一個叫“星星草”的歌舞廳。
歌舞廳門前停著許多小車,一閃一閃的彩燈像是在給那些車眨眼。李明亮拍拍自己口袋裏的錢,啟動了步子,穿過馬路走進了歌舞廳。歌舞廳裏並沒有人跳舞,因為那根本就是個形同虛設的歌舞廳,裏麵是一間間小包廂。穿著豔麗的女人們站在兩排房子的中間,也有的坐在敞開門的包廂裏,像隨時準備上台演出。看到李明亮走進來,有兩個女人一起走過來。李明亮第一次經曆這樣的場麵,心裏有點打怯,但看著她們都笑嘻嘻的樣子,漸漸也放鬆了一些。李明亮說,我來這兒看看。說完又覺著那樣說不太好,又說,我幾個哥們兒說是要到這兒來玩,我來得早了,我等等他們。她們讓李明亮先玩,李明亮擺擺手說,不用了,我還是先等等他們。她們離開了,李明亮一邊用眼睛搜尋著小紅的身影,一邊在想著和她相見時的台詞。
小紅終於出現了,李明亮裝作不認識她的樣子,她好像一時也沒有認出李明亮來。李明亮有一絲失望,眼看著她要走過去,他站起身來說,咦,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背後突然有一個聲音,小紅回過頭疑惑地問,你是?李明亮用手拍著腦袋,像是在回憶似的,然後重重在自己的腦袋上拍了一下說,哦,我想起來了,你就住在不遠的地方,地下室,我們是鄰居。小紅向四周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一臉狐疑地問,你找我?李明亮微笑著,輕輕點頭說,我感到無聊,到這兒來坐坐,這兒怎麼沒有人跳舞呢?小紅說,這兒是一個喝酒聊天的地方。李明亮“哦”了一聲說,我想了解一下,如果找人聊天的話得花多少錢呢?小紅說,來這兒的人一般都是有身份的人,他們都開著車,開個包房得三百,請個女孩小費最低二百,吃點東西下來,差不多得七八百塊吧!李明亮心想,在這兒消費一次就是他一個月的房租,於是他感歎了一下說,那麼貴啊?小紅說,貴?那你回去吧!李明亮的自尊心好像被觸動了,他的包裏有八百塊,那些錢是他這個月的生活費,但是他不想那麼多了,他想在這兒花點錢。
李明亮讓小紅陪他,小紅答應了,帶著李明亮走進了一個包間。包間裏的燈光很暗,皮沙發前麵是紅色茶幾,電視機放在櫃子上。小紅擺弄了一下,電視裏閃出一個扭腰弄胯、賣弄風騷的泳裝女子。服務生過來問要點什麼,李明亮拿著消費單覺著什麼都貴。最後他點了一壺最便宜的茶,又要了一包爆米花。他想到光是包間費就是三百塊,如果再給小紅二百塊的小費,那八百塊錢也就剩不了多少了,這會讓他很長一段時間不能放鬆。
小紅在李明亮身邊,不是太近,似乎她考慮到他是自己的鄰居,要適當矜持一點。李明亮也無法放鬆,不知該怎麼玩下去。他從書上知道那樣的一個地方是可以動手動腳的,因為她們掙的就是那個錢。李明亮覺得自己應該有點動作,不能幹坐著,那樣太虧了。他希望小紅主動一點,但小紅也不主動。後來小紅問李明亮唱不唱歌。李明亮說,我不會,你唱吧!小紅唱了首《真的好想你》,唱得李明亮想起了小青。想起小青,想起自己對小青說過的話,他覺得自己正在拿著自己沒辦法,正在犯錯誤。
李明亮後來還是覺得應該有所作為,既然花了錢,不能白花。他用鼻子去嗅小紅的頭發。小紅問他,你聞什麼?李明亮說,你的頭發很香!小紅笑了,她說,你喜歡?李明亮點了點頭,伸出手來讓她把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覺得,自己可以變好,也可以變壞,可以墮落,也可以繼續做一個正人君子。小紅靠著他,他從小紅的脖子向下看,看到她半裸的乳房,白白的,鼓悠悠的。他想去摸摸,他花了錢,摸摸,估計她也不會反對。小紅抬起頭來看他時,眼光一下碰上了,李明亮有點不好意思,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小紅說自己沒有讀過幾年書,沒有什麼文化,她是從鄉下來的,來北京幾年了。李明亮覺得小紅挺不容易的,對小紅變得尊重了些,想摸她的想法收了起來。但是李明亮的心裏又想著能給她一點愛,他清楚自己的想法有點犯糊塗,但是他那樣的糊塗在他來北京後的整個行為過程中是貫穿始終的。後來李明亮又把對小紅的尊重變成了愛意,他拉著她的手,用他帶著感情色彩的眼神看著她,看得小紅有點兒緊張。李明亮說,我喜歡你。他說了那話,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在那個時刻他覺得是真的。他太空虛了,在城市中活得有點兒無所適從,那麼說帶著點逢場作戲的感覺。
小紅覺得李明亮有點兒不正常。李明亮用手把她抱在了懷裏,然後吻她的脖子。他覺著自己對她有了欲望,像個動物一樣想要她,而那在他的感覺中就是模糊的愛。小紅最初不肯與李明亮親吻,李明亮幾乎是強行把自己的舌頭攻進了小紅的嘴裏,像隻棕熊吮吸蜂蜜一樣貪婪。後來李明亮情不自禁要求她跟自己回去。沒想到,小紅說,你想也可以,你知道出台費是多少嗎?李明亮問,多少?小紅說,一次六百,過夜一千。李明亮欲火攻心,他說,好。
九
李明亮帶小紅回地下室的路上還在想,他是愛她的,所以才想跟她睡在一起。睡在一起,似乎兩個人都可以獲得安慰,共同抵禦了在城市中的孤獨與空虛。
李明亮為和小紅聊天幾乎花光了所有的錢,他想自己和她做一次至少應該是可以欠賬的。問題就出在小紅不願意他欠賬上了。當李明亮有點掃興地從小紅的身體上下來的時候,想到自己要付錢的現實,覺得自己那樣衝動一點都不值得。因為在做的時候,他想投入一個男人對女人應有的那種真誠的,充滿著愛憐的感情,但小紅一點都不配合,隻希望他早一點完事,而要錢的時候卻顯得過分理直氣壯。見李明亮遲遲不給錢,小紅的臉冷得像冰塊,一點都不是李明亮想象中的樣子。在李明亮的感覺中,他投入地去做,希望她能獲得快樂,他一片好心,小紅應該感激,不應該逼著向他要錢。
小紅盯著李明亮,一臉看不起他的表情,堅定地說,拿錢來,你他媽沒錢為什麼要我出來,你舒服了不想給錢?沒有門兒!
李明亮說,你沒有舒服嗎?好了好了,我不講這個,我不會不給你錢的,現在是沒有錢,反正我住這兒,跑不掉的,晚幾天不行嗎!
小紅說,你他媽的跑了呢?到哪裏去找你?
李明亮強壓著心頭怒火說,我對你說了,我就住這兒,不跑。還有半個月發工資,發了工資我會給你錢!
小紅板著臉說,我不能每天都看著你,你還是想辦法把錢給我,免得大家難堪!
李明亮氣得渾身發抖,有一陣子不說話,他在想著她能如何讓他難堪。
後來小紅又說,你不給錢是不是,我打電話叫人來了!
李明亮氣惱地說,你打吧!
小紅打通了電話,不到十分鍾就來了兩個長相粗魯的壯實男人。一個男人讓李明亮識相一點,乖乖把錢掏出來,免得不自在。李明亮沒有錢可掏,另一個男人動手翻他的口袋,口袋裏隻翻出一百多塊錢。男人顯然對李明亮感到失望,他問了一句,真沒有錢?李明亮說,真沒有!話音剛落,隻覺得麵門上被打了一拳,那一拳讓他眼冒金星,倒在了地上。
任大姐打電話叫來了警察。小紅一口咬定李明亮強奸了她,打他的人那時已經跑得不見蹤影。警察把李明亮帶走了,因為沒錢交罰款,被關了半個月,出來以後工作也丟了。
在拘留所裏,李明亮受傷的心像是塞了一團棉花一樣難受。他覺得是小紅毀了他,他想要報複。出來以後他弄了把刀子。看著刀子閃著陰冷的白光,想象刀子捅在小紅白生生的身體上,血會霍霍湧出來,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害怕。他想著自己究竟該不該報複,後來他想通了,他覺得不應該,因為小紅那樣做正是個婊子的做法,他李明亮應該從她的做法上受到教育,接受現實,好好做人。但刀子買下了,這事不能就這麼算完。思前想後,李明亮心一橫,用刀子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一刀。傷口也不算太深,過了一會,血才滴滴嗒嗒地落在地上。
看著鮮紅的血流出來,李明亮覺得自己也該收收心了。
十
李明亮不想再繼續住在地下室,他覺得自己也無法再麵對小青了。雖然小青並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他還可以回到西安繼續與小青在一起,但他覺得自己不配,也不想了。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李明亮與在深圳的一位朋友聯係上了。他們是大學時期的同學,都曾喜歡寫詩。在報社工作的朋友幫李明亮在深圳租了間房子,又為他在一家大型企業介紹了做內刊編輯的工作。三年後他與一位相貌一般但挺有能力的湖北女孩結了婚,兩個人開了個加工廠,僅三四年時間就賺到了房子和車子,有了不少資產,也有了孩子,過上了幸福穩定的生活。
李明亮並不是說經曆了在北京的那些事兒就變成了另一個人,李明亮還是李明亮。
李明亮周末會開車過來找朋友喝酒聊天,他仍然會表現出對生活的種種不滿,渴望換一種活法。例如徹底放下業務上的繁瑣事情,掙脫家庭生活的平平淡淡,做點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按照自己真正想要的活法去活。但他仍然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做什麼,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活。因此他隻好通過各種方式去追求陌生女孩,尋求情感和欲望的滿足之後又感到生命越發空洞無趣。他還包養了一個情人,以反抗婚姻生活帶給他的不適,撫慰寂寞的靈魂。
李明亮給朋友講述了他在北京時候的事情,他認為自己那時候是想活出真實的自己,照著內心的想法去活,想來也沒有什麼錯。他說,人,在社會中就是那麼有局限性,每個人都在承受,在破壞,在不知不覺中迷失。
朋友問他,你和小青還有沒有聯係?
李明亮說,她打聽到我來到深圳後也來深圳了。最初在一家美容院工作,後來美容院倒閉了,聽說去了一家洗腳城!
她成了洗腳妹?
李明亮說,這七八年來,我越來越不確定她長什麼模樣了,我甚至回憶不起我們當時在一起時的情形了。奇怪的是,我在心裏仍然愛著她,希望得到她的消息!我愛著她,也想去見見她,但我無法去見她,隻能通過我一位朋友向他的女朋友打聽她的消息,隻能通過別的不同的女孩來回憶她,感受她。
她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嗎?
也許知道,也許沒有興趣知道——不過,即使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也不會再選擇她,她也不會選擇我了。你不是一直單身嗎,你可以去認識她,代替我給她愛,哪怕是傷害!我需要她去生活,去愛,去經曆,去變化,我就是這麼想的,你是不是會感到奇怪?
朋友看著李明亮因為酒變紅的臉,遊離不定,憂鬱而混濁的眼神說,你是需要反省的,因為你對你選擇的,愛過的,或者正在愛著的人缺少一種責任和尊重。你應該約束自己,重新認識自由的意義,真正的自由是建立在對世界,對人類廣泛的認知和尊重上,而不是一味地跟著欲望和感覺走。
雖然李明亮認為朋友說得有道理,但又覺得自己做不到,他必須要麵對自己真實的欲望!
不久後,李明亮的妻子發現了他有情人,兩個人離婚了。孩子判給了女方,他分得一套房子,一輛車子和一些錢。當李明亮難過,卻又興奮地對朋友說,我又自由了,我又可以追求我想要的生活了時,朋友看著他,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才好。李明亮有一天也許會明白,人的一生不僅僅是為了自由和體驗而活著,還要有對別人的擔當和對未來的想象。
責任編輯吳大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