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先別急,五百萬的話,您有嗎?”

“現金是沒有,不過我還有首飾,可以拿去先抵押,換點現金是沒問題的。就是那個旅行箱,很奇怪他們也沒說到底是什麼旅行箱,就說讓我準備。家裏的箱子有七八個,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

“五百萬現金,我估計得用至少兩個大旅行箱才能裝滿,您先去準備錢吧,得小心點,雖然我很想過去陪您去辦這些事,但估計綁匪正在盯著,我不方便出現,咱們保持電話聯係,您就用大誌叔的這個手機,別被綁匪發現了。”臧穩說道。

臧穩掛斷電話時,醫生已經離開了病房,聽到他剛才的話,郝真忙問他們除了錢還要什麼,臧穩把柳青的話複述一遍。

“不,他們要的不是什麼旅行箱,是一件suitcase的舊衣服。”

“衣服?”

“我爸的這件舊衣服,九十年代的法國貨,因為口袋很多所以這個係列被命名為suitcase。”郝真如果不說,臧穩他們都沒注意到她身上多了件衣服,大得不成比例,卻與郝真嬌小的身軀相得益彰,顯得格外妥帖。

高難度任務

綁匪到底要什麼?郝真留意的是這個問題。如果隻要錢,直接綁架柳青就可以,何必綁並非富二代的蔣大誌,顯然錢並非主題,對方的目標其實是那件外套,以及蔣大誌所知曉的關於老爸不為人知的秘密。

現在把外套拿出來這件事到底是對還是錯,已經很難界定,不能讓綁匪傷害蔣大誌,所以必須找個合適的借口,告訴柳青旅行箱並非真的箱子而是件舊衣服,還必須在盯梢的綁匪眼皮底下把這衣服給送回去。

蔣大誌和柳青所住的小區,有保安二十四小時不定時巡邏,還有紅外線夜視高清攝像頭,這也就算了,還有同小區居住的許可,隨時可能出現,再加上還不知身在何處的綁匪同夥,這一切都為行動增加了難度。

怎樣才能合適地潛入民宅而又不被發現呢?有綁匪存在,柳青一定會比平時謹慎。四個人都在考慮這個問題,不過可以肯定,這種程度絕對不會比潛入一家保安更嚴密防衛更強悍的珠寶公司或者銀行金庫更難。所以,既然以上兩個地方都可以做到,這次的任務應該也沒問題。唯一的問題是,之前臧穩以大侄子的身份在柳青麵前出現過,所以這一次他要格外小心才行。

“不如假裝掉了衣服落到他家的陽台上,大大方方地敲門進去好了,很多男生都靠這招跟樓下女生搭訕,趁她去陽台上拿衣服,就把衣服往衣櫥裏一扔。”淩瓏提議道。

“美女,難道你忘記他家住的是頂層嗎?”亦心反問道。

“那就租個直升飛機,花不了多少錢。”淩瓏的敗家建議立刻招來所有人的白眼。

“是打算轉行當冷笑話藝人嗎?開直升飛機也是要向空管局報備飛行路線的,沒事開到小區樓上是要去打醬油嗎?大姐你現在已經是職業藝人了,拜托低調點。”亦心提醒道。

“不如假扮物業的工作人員,上門檢查水電。”臧穩提議。

“但是進門後人家會跟著你啊,你是要迷暈還是電暈柳小姐呢?”亦心笑笑。

“要不你來放個大招?”臧穩不滿意了。

“還記得嬰兒騙局嗎?”亦心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很老的辦法,把哭泣的小嬰兒放在家門口,或者直接放個播放器,用哭聲引主人開門然後闖進去。咱們給改改,嬰兒換成求助的美少女。老大,或者淩瓏姐都可以,扮作被壞人追走投無路,跑到他們家門口使勁敲門。柳小姐應該是個心軟的人,隻要她開門,後邊的事就好發揮了。”

“這個倒還真的可行,不過我真不想跟柳小姐見麵。”要直麵初戀情人的未婚妻,郝真還是會尷尬。

“那我去吧。”淩瓏無所謂地說。

“我再想想。”郝真有些猶豫。

“如果是我,可能會想要親眼見見她,本人比照片更美。”臧穩完全沒注意郝真的臉色不太好看。

綁匪隻給了柳青二十四小時時間籌錢,雖然對柳家人來說五百萬不是什麼大數字,但對方要的是現金,就算是銀行VIP客戶,提取大額現金也需要事先報備,多少會有點麻煩。就在郝真他們商量的時候,柳青已經帶著銀行卡和幾樣首飾出門了。

大約兩個鍾頭後,郝真四人已經做好準備,把車開到了距離小區幾十米的地方,守株待兔隻等柳青回來。在柳青回來之前,郝真還要確定一個人暫時不會在這裏出現。

“許科長,忙嗎?”郝真撥通了許可的電話,“幫我個忙,查個人。”

“臭丫頭,你搞什麼鬼,還在醫院嗎?”聽起來許可像是還沒起床。

“蔣大誌,今年27歲,本地人,去你們分局查查他的案底,如果有保密文件,也請想辦法查一下,稍後我來找你。”

“喂,你……”

郝真也不管許可話還沒說完,立刻掛斷了電話。在門外又等了十來分鍾,許可開著他的吉姆尼離開了,隔著車窗可以看到他的頭發亂糟糟的,郝真忍住笑意,回過頭對其他人說:“開工。”

臧穩換上了西裝,亦心扮作助手,從車尾箱裏取出幾卷廣告紙樣的東西,臧穩再拎上公文包,檢查了一下包裏的“文件”,兩個人像模像樣地進了小區。接下來淩瓏和郝真開始換衣服化妝,由於工程較大,所以需要不少時間。

天色漸暗,時近五點,物業辦公室裏兩名工作人員百無聊賴地等著下班。

一高一矮兩位帥哥一進門,就像明晃晃的陽光照亮了辦公室:“你好,請問你們的負責人在嗎?”

“請問你們有什麼事?”物業值班人員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眼神跟帥哥對視的瞬間,心跳居然莫名加快了。

“我們是市委宣傳部的。”帥哥說話時迅速亮出並收回一方巴掌大的工作證,“有個緊急情況要跟你們交代一下,明天一早有檢查組來暗訪,你們小區是備選的臨時檢查點,這裏有些宣傳條幅,需要在這幾棟樓張貼懸掛,等到檢查結束,我會通知你們摘掉,不會給住戶造成太大影響。”

“我們很願意配合,請問應該做什麼呢?”另一位三十來歲的女士也兩眼泛桃花,風度翩翩器宇軒昂,此人來曆誰也不會懷疑,欣賞還來不及。

“盡快幫我請保安過來,安排一下條幅的懸掛,還有通知樓裏的住戶,可能會暫時影響一下采光和通風。”帥哥答道。

“好好好,沒問題,我們馬上去辦,但是要麻煩你指示一下哪幾棟樓要安排。”年輕姑娘反應很快,不放過跟帥哥工作的機會。

帥哥點頭後,兩個女人高興極了,一個打電話給保安部,另一個端茶遞水安排他們坐下稍等……

柳青開車回來時,郝真和淩瓏的妝也差不多了,正好下車開工。

夜幕已落,柳青小心地把車開進地庫,因之前那位帥侄子交代過,取錢拿錢時一定要注意安全,所以還特意觀察了一下周圍有沒有旁人。雖然五百萬對她來說並非什麼大數字,但關係到未婚夫的人身安全,務必謹慎。

柳青一個人把兩隻大號旅行箱拖進電梯,幸好一路上沒有出現旁人,直到把箱子拖回家才稍稍鬆了口氣。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懶得用手關門,柳青用腳踢了一下門,就在門要合上的瞬間,門縫裏忽然插進來一隻小手。

“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帶著哭腔的好聽聲音,發自瘦弱的小姑娘。

柳青心生疑惑,忙扔下箱子衝過來抵住門。

“姐姐,我被繼母虐待了,求你讓我進去躲躲,一會兒就好,等她走了我就出去。”小姑娘可憐兮兮的,蒼白的臉上滿是淚痕,伸出另一隻小手死死抓住柳青的手,露出的半截手臂上有著深深淺淺的各種傷痕淤痕。

小姑娘看起來最多十四五歲,不僅瘦弱,身上的傷更是觸目驚心,柳青心中一軟,不過玄關裏還放著五百萬呢,不好隨便放陌生人進來。小姑娘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心意,眼中熱淚瞬間就凝聚起來,小嘴半張著,哀求的話卻沒再出口。電梯的指示燈在跳動,數字顯示距離這一樓越來越近了,正猶豫僵持著,小姑娘的眼淚滾了出來,落在柳青手背上,有點燙。柳青的手一抖,門縫就多開了一尺,小姑娘身體倚在門上,失去平衡的瞬時就跌了進來。

幾乎是同時,電梯門開了,一個披著大波浪卷發的女人衝了出來,就在她靠近柳青家門的前一秒,不,半秒,門被關上了。

接下來門被用力地砸著,並傳來難聽的怒罵,什麼髒話都說出口了,讓柳青開門,什麼拐賣人口、非法拘禁之類也說出來了。柳青在貓眼裏往外看去,那是個濃妝的中年婦女,嘴裏還叼著煙,見罵聲無效,幹脆改用拳腳踢門了,小姑娘嚇得瑟瑟發抖。

“阿姨,我,我怕,我想上廁所。”小姑娘緊了緊身上亂七八糟的衣服,眼巴巴地望著柳青,看起來像是準備離家出走,胡亂套了好幾件厚外套。

“別怕,我馬上打電話給保安和警察,你先去樓上躲躲,臥室裏有衛生間。”雖然樓下也有衛生間,但柳青急於把小姑娘支開,特意讓她上了樓。

小姑娘怯生生地上了樓,柳青忙把放著錢的兩個箱子拖進廚房旁邊的儲藏室裏,這才舒了口氣,雖然門外的咒罵聲沒有絲毫收斂,但她已經不那麼擔心了,報警還不至於,現在是非常時期,把警察招來綁匪會怎麼想?鎮定下來柳青才發現自己剛才太不冷靜,還是叫保安吧。

柳青打電話給物業,響了好一會兒都沒人接。門外的叫喧聲音小了不少,她從貓眼裏看出去,那個惡婆娘在抽煙,惡狠狠地瞪著自己,雖然隔著門,但還是把柳青嚇了一跳。

“阿姨。”柳青正犯難,小姑娘已經悄無聲息地下了樓來,拉了拉她的衣角,“我想了想,還是不報警的好,萬一她沒坐牢,我們一樣天天要住在一起,她還會繼續打我的。能不能借用下電話,惹不起躲得起,我想搬到舅舅家去住。”

柳青求之不得,小姑娘乖巧地去客廳一角,用座機撥出個號碼。柳青心不在焉地聽著小姑娘的說話,忽然意識到自己太莽撞了,都什麼時候了,萬一小姑娘在家裏不走,自己怎麼好拿錢出去呢?正想著要不要跟帥侄子聯係一下,小姑娘電話已經打完了。不多久,門外的惡婆娘手機也響起,嘰歪了幾句,最後罵罵咧咧地掛斷,門被狠狠踢了一腳,然後就沒了動靜。

電話起了作用,惡婆娘走了。小姑娘拉著柳青的手道謝,然後離去。門關上後,柳青長舒了口氣,如果不是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小姑娘身上的清香,她簡直要懷疑剛才十多分鍾裏經曆的一切隻是個夢。從大誌決定跟她私奔,到失蹤,再到接到綁匪電話,這兩天來她幾乎沒睡著,長到這麼大從沒這麼累過,壓力逼得她簡直喘不過氣。在沙發上坐了一小會兒,她就打起了盹,也不知迷糊了多久,被電話吵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未來嬸嬸,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綁匪說的旅行箱,很可能不是旅行箱。你去大誌叔的衣櫃裏找找,看有沒有叫旅行箱牌子的衣服,如果不是中文商標的就找英文,如果沒記錯的話,大誌叔曾經有件衣服很寶貝,就是suitcase的,不如你交贖金的時候一起帶過去,總不會錯。”帥侄子的聲音跟他的人一樣漂亮。

交易

“剛才是我救你逃出生天,不被那幾隻母老虎生吞,欠我一個人情啊。”亦心一邊脫下西裝外套,一邊說。

“這人情你找老大要去,是她安排我們把保安和物業引開,方便淩瓏進監控室的,誰讓你不肯扮惡婆娘。”臧穩打開車門,上車前還仔細地觀察過前後有沒有人。這停車位是他選的,整個地庫的角落,左邊和後邊全是牆,理想的防守位置。

“真沒良心!”亦心坐回副駕駛,用力關上門。

“你們說,她會不會看出來衣服是從我身上脫下來又放回去的?”地庫裏,“小姑娘”和“惡婆娘”忙著卸妝,郝真忽然停下手說。

“不會吧,不過,你今天用過香水沒?”淩瓏頭也不回地問道。

“糟了!發膠是微香的,被柳小姐發現就完蛋了。”郝真忽然想起了什麼。

據說有人在念叨自己時就會打噴嚏,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柳青此刻連著打了三個噴嚏,更可能是因為在沙發上打盹時什麼也沒蓋的緣故。

現在柳青的鼻子塞住了,嗅覺也遲鈍許多,絲毫沒聞出異味,隻覺得這件衣服又老又舊,除了品牌小眾口袋特多之外,毫無特別,甚至領子上和袖口處還有些許髒汙,真不知他們為什麼要這衣服。這件外套似乎比大誌的尺寸要小一號,大概是他以前瘦的時候穿過的。

柳青抬頭看了看時間,已經到了綁匪約定的時間。手機鈴聲準點響起,是綁匪打來的。

“錢準備好了嗎?”依然是變聲器處理過的聲音。

“準備好了。”柳青戰戰兢兢地回答。

“旅行箱呢?”綁匪問。

“你要的是真的旅行箱?”柳青看了看手裏的外套。

“少裝糊塗,把那件衣服一起拿來,從現在起,給你一小時時間準備,手機充滿電,等我電話。”綁匪命令道。

“不是明天嗎?今晚就送?”柳青隻覺突然,電影裏綁匪交易幾乎全是在白天進行。

沒有回答,電話已經掛斷,沒有商量的餘地。

掛斷電話的第一時間,手足無措心中無底的柳青就撥通了帥侄子的電話,趕緊通知他一會兒就要進行交易。

“嬸嬸你別慌,我現在去借個車,待會兒跟在你後頭,到時候你用大誌叔這個手機跟我聯係,不用跟我說話,把手機開GPS,並與我的號碼做個關聯,綁匪來電話你開免提,你接到什麼消息我都能聽到。放心吧,沒事,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臧穩掛斷電話後,衝後座上的老大彙報:“交付提前到今晚,還有不到一小時。”

兩個正在卸妝的女人暫停了一秒鍾,然後就像按下了快進鍵般加快動作,雖然時間有限,但是對於經驗豐富的四人來說這不是什麼難題,一切都會被安排好的。

通過電話,臧穩聽到綁匪要求柳青先開車離開小區,他也開著車遠遠地跟著,距離保持在五百米。與此同時,淩瓏去監控室裏複製的監控錄像被複製成三份,除開車的臧穩外的三人各看一段,開始查找嫌疑人和車輛。

這個時間,地攤大軍已經陸續撤出夜市,十字路口的等候隊伍也短得像個逗號,郝真忽然意識到這是綁匪特意設計的。白天雖然人多,但是不宜發現多餘的人和車輛,盡管臧穩已經努力控製車速,跟柳青的距離還是在不斷接近中。這樣下去很可能暴露。

綁匪命令柳青把車停在路邊,拖著兩個大行李箱改搭地鐵。對於纖纖弱質的柳青來說,這是個有點艱難且危險的任務。這個時間差不多都要末班車了,柳青在辛苦拖動兩個沉重箱子的同時還得注意不能錯過車,更恐怖的是地鐵裏的每個乘客都令她懷疑對方的身份會不會是綁匪。

按照綁匪給出的時間指令,臧穩臨時停車大家全數出動已來不及,這也不合符城市行動守則。郝真很想自己下車去跟柳青,但是她不靈活的動作和容易受傷的體質注定隻能留在車裏做後備,甚至還需要淩瓏留下來協助。畢竟相隔幾百米,臧穩和亦心飛快地下車,朝地鐵口方向跑去,一邊跑還要一邊忙著戴口罩和帽子隱蔽形象。郝真著急又擔心,雖然兩人身手不錯,但畢竟在地鐵裏有什麼等著他們誰也不知道。唉,真恨自己,怎麼會幹了這一行,這個高風險的不適合“少女”的職業。

亦心和臧穩在運動方麵天賦過人,趕在地鐵關門之前擠了上去,因為綁匪可能無處不在,二人特意與柳青保持了安全距離。地鐵乘客所剩無幾,到了終點站,柳青接到電話出了電梯,改乘公交車。兩個大箱子她很難弄上車,雖然近在眼前,但臧穩和亦心卻不能動手,為了掩護自己,隻能搶在柳青之前登上車,然而柳青還沒來得及把箱子都搬上車,就又接到了綁匪打來的電話,通知她交易停止,趕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