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道人

季連載

作者:何許人

上期回顧:

郝真找到以前的管家大叔,想向他打聽父親的消息,沒想到發現他的兒子被人設計陷害。設計人這種事情,在郝真的團隊麵前簡直是班門弄斧。在忙完了一個關於設計與反設計的遊戲後,郝真計劃去找自己兒時的玩伴蔣大誌,繼續打聽父親的消息。

初戀的未婚妻

“你確定要聽?”臧穩顯然話裏有話,藏著些不便郝真知曉的內容。

“說。”郝真頭也不抬地繼續在電腦前看著資料。

“那我可說了。”臧穩再一次提醒,見郝真沒有反應,放慢了語速,“蔣大誌的未婚妻也在找他。”

“未婚妻?”郝真有些茫然地回過頭來。說實話,她隻記得蔣大誌是她的青梅竹馬,兩人間有過些許曖昧的初戀感覺,但許多交往的細節卻在那次失憶中給忘記了。

臧穩遞上照片,長發披肩的墨鏡女子,看不見全臉,但可視部分十分清秀,身材高挑窈窕。

“查不到蔣大誌的資料,唯一能查到的隻有他未婚妻的消息,柳青,富家女,父親是做私募基金的,很有錢。雖然家裏不同意,但是女方很堅持,還有過私奔的計劃,機票都訂好了,結果臨上飛機前,蔣大誌失蹤了。”臧穩留意著郝真的反應,小心問道,“還要繼續查嗎?”

“你確定是臨上飛機前失蹤的?”郝真似乎很在意這個。

“行李都收拾好了,去機場的路上停車買吃的,蔣大誌一個人進了超市,然後就不見了。”臧穩點了點頭。

郝真盯著那張照片,陷入沉思。

“那個……”臧穩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什麼?”郝真以為他有其他線索。

“老大,你臉色很難看。”不遠處的淩瓏提醒道。

“失蹤是什麼時候的事?”郝真完全不理會淩瓏的話。

“機票是前天晚上,到現在為止,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臧穩補充道。

“報案了嗎?”郝真又問。

“應該是沒有,柳小姐好像有顧慮。”臧穩回憶著。

郝真略微定定神後,就拉上臧穩飛快地收拾東西準備出門。臨走前郝真交代淩瓏調查柳青和蔣大誌的財務情況,亦心則去打探柳家人的消息,四個人兵分三路。

說到臧穩的辦事能力,就不能不提他和郝真的關係。臧穩一米八的個子,足以擔當職業模特的身形,年紀卻比郝真還要小上三歲,從孤兒院出來後師從老高。表麵上看,臧穩外形無懈可擊極具殺傷力,能力在圈中也屬一流,但這一切都在郝真出現之前,自打郝真成了老高的弟子後,臧穩頭號弟子的位置就開始動搖。老高對於郝真的教授更耐心和用心,不過臧穩絲毫不妒,並認同郝真比自己更有天資。

在郝真之後,淩瓏和亦心相繼入門,一門四傑,拜別師父之後開始自己闖蕩,雖無師父指認,大家也沒投票選舉,郝真還是被尊為老大。郝真自認為年紀最長,也就認了這個稱呼,並開始履行老大的職責,帶領大家四海遊曆。或許是師父教授有方,又或許是郝真的確實能力非凡,總之這幾年有驚無險,斬獲頗豐。豐到什麼程度,可以說養老的錢都足夠了,但二十歲出頭就退休有點說不過去,所以工作不僅為賺錢,更為了卻各人心願。

首當其衝的當然是老大的心願,郝真最大的心願就是弄清當年父親的事。郝真萬沒想到,蔣大誌居然在父親手下做過事,她從沒聽他提起過。

雖然看起來還是個小少女,但郝真不年輕了,蔣大誌是她初戀,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男友。對每個人來說,最珍貴的莫過於唯一。臧穩發動了車,郝真卻神不守舍,好多年沒這種感覺了,想到照片上的美女,郝真的心居然隱隱作痛。

白富美的家

“老大,你要親自出馬?”臧穩擔心地看著郝真,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發呆了。

“她住這兒?”郝真指著街對麵的公寓小區。

“還是我去吧,以你現在的形象不好解釋身份,我還能扮作親戚朋友,多少會方便點。”臧穩不想讓郝真太受刺激。

“你不怕人家當你是綁匪?”郝真應道。

“你看我像嗎?”臧穩露出人畜無害的招牌笑容,接著在車後座的包裏找出格子襯衣換上,“師父說格子襯衣能讓好感度增加百分之三十五,現在應該更不像壞人了吧。”

這家夥的貼心和默契真是沒得說,郝真會心一笑,又從包裏翻出一枚愛護小動物協會的義工胸章,親手給臧穩戴上,這才拍拍他的肩膀:“現在好感度增加百分之五十五,可以出征了。”

每次遇到麻煩,臧穩總會衝在前麵,郝真並非不知道他對自己的好,隻是這份好,她承受不了。正如當年蔣大誌對她的好,同樣承受不了,自從家裏出了那件事,她的身體出了問題,一切都變了,她不是個正常的女孩子,所以,她認定不能擁有正常人的生活。

或許孤家寡人終老,才是對愛自己的人最好的態度,關於愛情,郝真曾經沮喪失落過,但到了現在,她已習慣不再奢望,如果能找到爸爸,照顧他度過晚年,這輩子也算圓滿。望著臧穩離去的背影,郝真歎了口氣。

叮咚,門鈴響了。

“你好,請問大誌叔在家嗎?”可視門禁的屏幕裏出現了臧穩和藹的笑臉。

“請問你是哪位?”甜美的女聲問道。

“我是他表侄子,我叫蔣家興,你就是我未來嬸嬸嗎?”臧穩欣喜地反問道。

“什麼,嬸嬸?”

“大誌叔跟我說過你的,我外婆跟大誌叔的姨媽是表姐妹,雖然輩分有點遠,但我們年紀相差不大,小時候他常帶我玩,我們老家都是崇明的。我快出國了,也不知道下次回來是什麼時候,特意來看看表叔,跟他道個別,大誌叔在家嗎?”

“你先進來吧。”

門開了。見到臧穩,柳青訝異不已,這個叫自己嬸嬸的人,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不說,外形更是……怎一個“帥”字了得,還彬彬有禮。

地球上所有生物都是視覺動物,外形是欺騙力的第一指標。就這點來說,臧穩已經順利PASS,迅速獲得了柳青的認同。接下來臧穩把事先準備好的台詞擺了出來,當然是家鄉的事,幾乎全都是杜撰出來的人名,隻有蔣大誌父母的名字是從郝真那裏問到的,不過聽起來已經很像是真的了。臧穩一邊說,一邊注意柳青的反應,她眼圈紅紅的,顯然哭過。

很明顯,柳青心不在焉,根本就沒聽進去,不僅如此,說好倒茶,結果弄了杯咖啡端出來。

“大誌叔什麼時候回來啊?”臧穩決定跳過雙方熟悉的這一段,直接進入下一個關鍵步驟。

“他……那個,你真是寫推理小說的?”柳青有些恍惚地問道。

“我寫了兩年了,不過寫得不好,業餘水平,書倒是看了蠻多。”臧穩說的其實是真的,他業餘時間的最大愛好的確是看推理小說。

“你先答應我,接下來聽到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人,不許報警,也不能告訴大誌的父母。”柳青飄忽的眼神落定在臧穩身上。

“大誌叔到底怎麼了?”臧穩鄭重起來,認真地點點頭。

考慮片刻,柳青說出了蔣大誌被綁票的事。通過臧穩身上戴著的隱形麥,郝真第一時間聽到了來龍去脈。

柳青跟蔣大誌戀愛半年,兩人已確定要結婚,但是柳家非常不喜歡蔣大誌,並另外為柳青指定了一位差不多身家的富二代相親。為了反抗家長,柳青提議跟蔣大誌私奔,原本說好是去拉斯維加斯結婚,生米煮成熟飯,柳家人不好反對再回來。兩人把一切準備好,機票行李全收拾妥當,直奔機場。計程車走到半路上,蔣大誌忽然想起柳青吃不慣飛機餐,就讓司機找了家7-11停車等著。蔣大誌笑著衝柳青揮手,說去買柳青最愛的小點心。那家7-11並不大,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蔣大誌出來,柳青開始打電話,卻發現鈴聲在身邊響起,蔣大誌連外套都忘了拿。足足等了二十分鍾,司機不耐煩了,柳青下車去找,可超市裏的人都說沒見到蔣大誌。

柳青快急瘋了,心裏頓時想起最害怕的事——父親派人把蔣大誌給“偷”走了。可能涉及到娘家人,所以不能報警,飛機快誤點了,但她也沒辦法,隻能帶著兩箱行李坐在7-11的門口,直到接到綁匪打來的電話。對方的聲音經過處理,完全聽不出原音,對方讓柳青趕快回家,並禁止她報警,把銀行裏的錢轉到一個賬戶上,方便之後交付贖金。至於贖金的交付時間和數量,對方都沒透露就迅速掛斷了電話。至此,除了那個電話後一直再沒聯絡。

柳青坐在家裏越想越急,試探著給爸爸打了個電話,結果老爸態度極好,還試著想用出國留學來挽回女兒的心。到底是不是老爸做的柳青也沒了底,心裏正亂著,這位“大侄子”就找上門來了。

“無論如何,還是要密切關注家裏人的情況,有必要回去一趟,電話裏講是聽不出什麼來的,但如果真有事發生,你一定能從父母身上看出來。”

臧穩的這個意見跟郝真想到了一起。臧穩的想法是,一來可以真的讓柳青回去試探父母的態度,二來隻要柳青離開了家,也能提供機會進入這房子,方便郝真調查。

送走臧穩後,柳青很快出門。雖是第一次見麵,但她毫不懷疑“大侄子”的身份,並且非常認同他的建議。臧穩開走了車,跟在柳青身後去探探柳家的情況,一旦她返回也可以及時聯係郝真。

臨出門時,臧穩把電子屏蔽器放在了客用拖鞋裏,電子門鎖會因受到幹擾而暫時失效。二十分鍾後,確定柳青上了高架橋後郝真才正式開門進入。

頂層複式公寓,布置很有特色,令郝真驚訝的是客廳裏居然有架秋千。這種東西最能打動愛浪漫女子的心,郝真認定這是蔣大誌的作為,秋千的坐板是木質的,而且很明顯有年月了,不是什麼好的木料,鏈條也隱隱有些鏽漬。郝真情不自禁地坐上去,手無意中觸碰到坐板下邊,有個不規則的刻痕。

Z2Z,三個簡單的字符,電光火石間,郝真回憶起了一幕往事。住院期間,蔣大誌來看自己,可那時候她失憶,根本不記得他是誰。大誌冒著被護士發現的風險,把郝真領出去,帶她去曾經最熟悉的社區小公園蕩秋千,還在郝真坐的秋千下用小刀刻上了這個:Z 2Z。誌愛真,摯愛真,隻愛真。

沒想到他會把秋千弄到了自己家,細看起來,整間屋子的裝修色調和風格似乎都很配合這秋千,該不會……郝真不敢往下想,命令自己別走神,正事要緊。憑著過目不忘的超強記憶力,郝真把這屋裏所有物件都記在腦子裏。一樓看完她去了樓上,一直沒看到蔣大誌的照片,這令她有些失望。房間裏應該會有吧,帶著這個念頭,她開門進入了看起來最像主人房的房間。

書架上有個組合相框,裏邊有大大小小好幾張照片。可惜,全是柳青的個人照,沒一張是蔣大誌的,頂多看到一雙他的手。柳青真漂亮,素來高標準的郝真也暗讚初戀的眼光好,看麵相和眼睛,應該是個有點小任性卻本性善良的富家女。

就在這時,樓下忽然傳來開門聲。咦?這時候誰會來?柳青應該剛下高架橋才對,接下來就聽到中年婦女講電話。郝真小心地探出頭去看了一眼,原來是做保潔的阿姨。就在郝真考慮是走是留時,阿姨已快步上了樓,邊走邊講電話:“是臥室裏的禮盒吧,紅色的包裝,兩對酒,好的,一會兒就送去您家。”

說話間,阿姨已開門進入臥室,郝真躲閃不及,隻能躲進衣櫥,好在她身形嬌小,貼近櫃壁,在眾多衣服的遮擋下居然可以全身而退。保潔阿姨根據電話的指示,在書櫃那邊找著什麼,郝真大氣也不敢出,好在衣櫃門是百葉的,不會太憋氣,也能看得到外邊。

借著微光,郝真忽然發現眼前的一件外套格外眼熟,那是件卡其夾克,有很多口袋。真的,口袋未免太多了點,出於職業習慣,她把手伸進了口袋摸索著,在內層的一個暗袋中,居然摸出一張字條。

看著那張字條,郝真險些叫出聲來。

五百萬及旅行箱

泛黃的紙張,顯得有些脆弱,上麵有黑色的字跡,是一串英文和數字的組合,看起來像個密碼。令郝真差點兒失聲的是,字條的背麵赫然寫著郝義兩個字。

這是爸爸的東西!難怪那件外套格外熟悉,郝真按捺住狂跳的心,等到保潔阿姨拿著紅酒禮盒離開房間,再等到樓下傳出關門聲,才裹緊了爸爸的外套,小心走出衣櫥。

關於蔣大誌,已經不再隻是初戀失蹤的事情那麼簡單了,他的確跟爸爸有聯係,郝真對這次的事情越發認真起來,務必要找到蔣大誌,還得跟他當麵聊聊。蔣大誌,老爸……郝真腦子好亂,像是裏邊有一包爆米花正在炸開,漲得頭都要裂了,恍惚地離開後,兩條腿不聽使喚起來,幾乎沒法好好地過馬路。

天色已黑,路邊忽然衝出一輛摩托車,車手是兩個穿著皮衣皮褲的非主流,郝真還沒反應過來,手裏的包已經被對方搶走,整個人也失去平衡倒在地上。沒等她反應過來做點什麼,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醒來時,郝真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病床前有個趴著的腦袋,但那發型根本不是臧穩。

“你醒了?”

郝真揉揉眼睛,是許可。

“我回家時,見路邊圍了好幾個人,我過去一看躺著的是你,就趕緊把你給送來了。你怎麼了?”許可頭發亂糟糟的,有些疲憊。

“我沒事,麻煩你了,回頭有好事我會再找你的。”郝真看到門口的臧穩、淩瓏和亦心,想趕快打發他走。許可不解地看著郝真,又看看門口的三人,臉上立刻多出幾分防備,先行離開。

目送許可離開後,郝真閉上眼睛,開始在記憶中搜尋需要的線索。線索從那張泛黃的紙條開始,上邊那串數字,還有清晰的簽名,把郝真的記憶帶回到那間複式公寓。臥室,雖然匆匆一覽,但床、床頭櫃、梳妝台、沙發、陽台、天花上的吊燈、地板上的拖鞋,一切的一切都曆曆在目。不過貌似臥室裏沒有什麼線索,郝真試著下樓,退回去看看客廳……

臧穩他們知道老大在做什麼,不發一語,圍坐在床邊,直等到她再次睜開眼睛,虛弱地看向大家:“你們先說吧,我得歇歇。”

“我查到柳家生意很大,上市公司,財務狀況很好,處於盈利狀態,隻是去年有過負麵新聞,暫時不知真假,消息隻傳了幾天就沒了。”亦心說。

“繼續查,看看到底什麼事。你那邊怎樣,柳青回家了嗎?”郝真問臧穩。

“她回家了,還特意請阿姨回去拿了禮物,後來打電話給我,說沒發現異常,我說不排除家長在演戲的可能。我這邊暫時隻有她家地址和車牌號碼。”臧穩如實彙報。

“我倒是有些收獲,老大,你初戀不簡單啊。”淩瓏最後發言。

“怎麼講?”郝真正揉著太陽穴,敏感地停止了動作。

“表麵上他是兩家小公司的股東,炒炒股炒炒金,生活簡單,但在三年前,他涉嫌好幾宗金融欺詐案,幸運的是每次都有律師幫他洗清嫌疑,這些還僅僅是我在不到一天的時間內能夠了解的,相信隻是冰山一角,我估計他的事剛才離開的那位會比較熟悉。”淩瓏說道。

“可以肯定他跟我爸有關係,在他家我沒發現任何線索,但是出了小區後我就被人搶劫了。綁匪應該是一個團隊,有人盯柳青,也有人盯著公寓,他們一定是害怕我帶走了什麼東西。”郝真沒白被搶。

“現在敵暗我明,我們完全沒線索,怎麼辦?”亦心問道。

“等。就像下棋,我們走完這一步,接下來輪到他們走了。”郝真環視夥伴,微微一笑。

醫生來查房,叮囑郝真要注意休息,最好定期回醫院複查,大家望著乖乖挨批的老大覺得好笑,除了師父,大概隻有醫生能這樣說她。臧穩的手機響起,來電顯示號碼來自蔣大誌。

“綁匪打電話來了,他們要五百萬還有旅行箱,怎麼辦?你說要不要給錢啊?”柳青慌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