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
為什麼要停止交易?
柳青不解,一路上她根本沒和帥侄子說過話,為了避嫌,都不敢往他那邊兒瞧,隻隱約看到他身邊還有個小哥,大約是叫來幫忙的朋友。
郝真當然知道,一定是對方發現了有人跟蹤。盡管臧穩和亦心特別小心,但既定事實還是沒法否認,這證明了兩件事:第一,對方是高手;第二,蔣大誌很可能遇到危險。第一點郝真是不怕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有辦法解決,她怕的是第二點,按照綁票基本守則,被勒索的一方一旦報警或者玩花樣,身為肉票的怕是要吃點苦頭了。
回到住所時已經很晚了,大家洗洗都去睡了,隻有郝真輾轉難眠。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浮現出當年大誌帶她去蕩秋千的畫麵,雖然關於他的更多的往事已在那場事故後失去,但對她貧瘠的記憶來說,這已是最唯美最溫馨的一幕。心底有個聲音在輕輕地說,不能讓他死。
第二天上午九點半,臧穩接到柳青打來的電話,人都快急瘋了,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大意是,她收到了來自綁匪的懲罰——蔣大誌的耳朵。
臧穩的手機收到了發來的彩信照片,一隻蒼白的左耳被放在幹冰盒子裏,切口齊整。柳青說她當時嚇得手抖,不小心盒子落在地上,耳朵掉了出來,柳青連忙撿起來,放到水龍頭下邊衝幹淨,衝完之後耳朵更無血色,柳青擔心會縫不回去,驚嚇加懊悔,簡直快崩潰了。
臧穩忙著安慰柳青,郝真雖然也嚇了一跳,但還是相對冷靜地細看起那張照片來,柳青的手機像素很高,圖片清晰,郝真把照片放大,研究起耳廓部位,片刻後,郝真在紙上寫出一句話,讓臧穩轉告柳青,蔣大誌的左耳朵上有顆芝麻大的肉痣。
郝真四人跟隨師父多年,一直以來都嚴守師門規矩江湖道義,無論做什麼局,都絕不會涉及到性命和人身安全。從法律角度來說,即便暴露,也隻是經濟犯罪,頂多算詐騙,而非刑事犯罪。郝真開始擔心,做綁票的除了專業和非專業外,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是否真的會傷害肉票。耳朵雖非蔣大誌的,但對方也是能下得了手的狠角色。
思慮良久,郝真決定這件事還是要跟許可說說。
“許科長,蔣大誌的案底查出來了嗎?”
“臭丫頭,你現在立刻出來見我,你怎麼知道這個人的?他是個危險分子,你不要跟他有任何來往。”
掛斷電話,郝真立刻跳起來赴約,亦心問要不要開車送她去,郝真搖搖頭,獨自出了門。等到臧穩跟柳青講完,郝真已經出了小區,看他擔心的樣子,淩瓏和亦心對視一眼默然而笑,他對老大的關心已經遠遠不止夥伴關係。
不僅臧穩對郝真格外掛心,許可也一樣。不知道為什麼,自從第一次見到郝真,就對她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她的外形和對人對事的老練完全不成正比,對他來說這個丫頭就像他解不開的方程式,而他偏又是個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倔驢。所以注定會是冤家嗎?望著匆匆而來的丫頭,晨光中瘦弱的身體,許可心中一軟。
“許看不許帶走,這些是幾年前跟蔣大誌有過來往的一些人的案底,可見他根本不跟良好市民打交道。雖然沒有他的確鑿證據,把他繩之以法,但光憑這一點也能看出他不是什麼好人,近墨者黑。”許可把厚厚一疊卷宗摔在郝真麵前。
“他是我小時候的鄰居,知道一些我家裏人的事。我想找到他隻是想了解當年家裏的情況,我受過傷,失憶了。”郝真輕描淡寫地一邊解釋,一邊飛快地翻閱起那些文件來,“現在他失蹤,被人綁架,綁匪勒索他未婚妻五百萬。”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說,你知道後果可能很嚴重嗎?我得馬上聯係分局的同事,立刻立案。”許可說話就掏出了手機。
“如果我找你是讓你立案的話,根本不會現在才跟你說。”郝真一把按住他的手機,少女的眼眸中釋放出熟女才有的鎮定,“隻要你配合我,一定能和平解決。”
“不行,事關重大,你知道多少錢就夠重大犯罪嗎?”許可不同意。
“你不答應的話,下次有案子我也不會告訴你,更不會幫你。”
“笑話,沒你之前我不需要工作了嗎?我破不了案子嗎?”
“你可以堅持你的做法,我也可以不配合你的工作,讓他死好了,反正現在人家把耳朵都割掉了。”
“什麼?”
“沒什麼,立案現在也來不及了,合作與否你定吧。”郝真把卷宗交到許可手裏,一副“不答應就走人”的態度,反正裏邊的內容已如掃描過般全數進入腦裏。
心中仿佛一千頭草泥馬呼嘯而過,明明是憤怒不甘要掀桌的節奏,然而許可卻違心地妥協了,這個回答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每次遇到這個臭丫頭事情就不對勁了,堂堂的警察,還是科長,居然拿她沒轍,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啊。
綁匪去哪兒了
電話不再打來,曾令柳青膽顫的來電鈴聲此刻卻是她最期盼的。隻有綁匪跟自己聯係,大誌的人身安全才能得到保障,對於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嬌嬌女,獨自承受這麼大的壓力實在夠嗆。一定是老天爺怕自己抗不下去,才會在這麼緊要的關頭把帥侄子送上門來。
帥侄子打過兩次電話來,抱歉暴露了身份,另外也可以確定隻要綁匪沒有拿到錢就一定不會撕票。因為綁匪的目的隻是錢,並非人命,平白無故背負一條人命,正常人都不會這麼衝動。
柳青其實很想說,耳朵都割下來了,難道還算正常人?帥侄子又問她知不知道大誌叔有哪些朋友,哪些仇家,又有著怎樣的社交圈。這些看似普通又正常的問題卻把柳青給問倒了。
柳青跟蔣大誌的相識是個偶然,柳青請閨蜜吃飯,點了一桌的菜,埋單時才發現錢包不見了,蔣大誌正好坐在附近,悄悄替她把賬結了,還紳士地不告而別。是柳青追問服務員才知解圍之人是他,追出去要電話號碼,約定日後還錢。事後蔣大誌出差數日,根本沒把柳青放在心上。從沒見過對她不感興趣的男人,柳青越發想要見見這位帥哥。後來借還錢的機會柳青特意請蔣大誌吃飯,這頓飯吃了三個小時,一直是女神的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居然會倒追。還好,展開攻勢後不久蔣大誌就被她追到手了,而且感情極好,唯一感覺不夠好的就是她幾乎沒見過他的朋友和家人。一開始柳青不好意思問,後來兩個人感情越來越深,也就沒想過需要其他人介入分享甜蜜時間。再後來決定結婚,蔣大誌說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不需要跟家裏人商量,反正柳青這麼好的姑娘,娶回家父母隻會替他高興。
是啊,除了替他高興,肯定不會有其他想法了。柳青忙著出國的事,還要想辦法瞞住家裏,所以又把小小介意拋到了腦後。帥侄子出現後她很開心,這還是頭回見到蔣家的人,能被稱為嬸嬸也有種甜蜜的認同感。
“嬸嬸你別急,或許這是老天給你和大誌叔的一次考驗,隻要通過,你們一定會白頭到老幸福一生的。”
隱約有些失落和不安全感的柳青,因為帥侄子的這句話又有了動力,這是個決定命運的時刻,關係到終身幸福。
柳青提心吊膽又躊躇滿誌,既渴望綁匪快來聯絡自己,又害怕自己搞不定接下來的問題,矛盾不已,綁匪的信息以網絡郵件的方式發來,附件裏有一張高清照片,鼻青臉腫的蔣大誌的頭被厚厚的紗布包裹,有血滲出紗布,手上還拿一張當日的報紙,以證明他還活著。這次要求五百萬不必交易現金,而是分數次打到境外支付寶PAYPAL的數個賬號上。這需要柳青現在立刻出發去銀行把錢又存回網銀,而那件衣服則用快遞發出,屆時綁匪會臨時指明用哪家快遞公司,作為懲罰,綁匪提出柳青把她準備作為嫁妝的鑽石首飾一並快遞。
“奇怪,綁匪怎麼會知道你有這套首飾?”臧穩表示懷疑。
“一定是他們嚴刑拷打了大誌,一定是的!首飾是我爸爸在澳大利亞訂做的,值三百多萬,不過隻要能救出大誌,沒關係,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可以。”柳青情真意切。
“嬸嬸,你對我叔真好。”臧穩心不在焉地說著,因為郝真在旁邊聽到這些話有了不同的表情。
掛斷電話後,郝真叫正在打副本的亦心趕緊去調查那封電郵的來路,又聯絡許可立刻去小區樓下的地庫,應付隨時可能出現的綁匪。沒有理由不懷疑快遞員隻不過是幌子,對方什麼事都可能做得出。
“老大,這個蔣大誌到底有什麼好的,值得這樣的大小姐這樣付出?”亦心對蔣大誌似乎不太喜歡。
“男女之間哪有什麼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你情我願如果能持續一輩子,是詐騙的最高境界。”郝真說這話的樣子,跟她本人的少女形象完全不符。
“如果不能呢?”一直默默注視郝真的臧穩問。
“所以天下就有那麼多的癡男怨女追著罵對方是騙子啊。”郝真微微一笑,稍微恢複了些少女的頑皮。
約定交易的時間到了,電話短信電郵全都沒來。為了方便保持聯係,臧穩讓柳青把大誌的手機開啟視頻對話狀態。超過約定時間三分鍾時,柳青再次收到電郵,原來交易賬號都藏在上一封郵件中的照片裏,蔣大誌拿著的報紙廣告欄中。綁匪吩咐柳青一分鍾都不能耽誤,立刻開始轉錢,十五分鍾之內必須轉完,並且指定了本地最大的同城快遞公司。
要不是郝真事先有安排,非但得不到第一時間的消息,更來不及做出反應,因為快遞員正好在附近送貨,接到通知電話後,比預定時間提前了五分鍾趕到柳青家。送貨地址,則是隔著半座城的一家星巴克。
快遞員簽好了單,很快離開。總共有二十來個賬號,柳青還隻轉了不到一半,不能扔下手裏的事情去跟蹤快遞員,所以跟蹤這件事,自然就輪到了別人頭上。許可小心地跟在後邊,直到開出三條街後,他才發現臧穩和亦心分別騎著兩台摩托車跟在後麵。
此時接近中午下班的高峰期,車流漸長,行人也增多,路況不好。快遞員像條靈活的魚,穿梭在人流車海中,時而因為紅燈和行人停下或者放緩速度。郝真坐在家裏,凝視著電腦屏幕上一個亮點在移動,這是她臨時想出來的辦法,在來不及準備追蹤器的情況下,讓柳青把蔣大誌的手機開啟好友定位,與臧穩的手機號碼關聯,然後把手機放進衣服的一個口袋裏。
幸虧這次有許可做內應,否則已經暴露過身份的自己人很不方便出麵。郝真正想著,屏幕上移動的光點卻停止了。不祥的預感忽然降臨,郝真連忙打電話給許可,要得到第一時間的消息,許可卻怎麼也不接電話。
寶貴的時間一秒秒過去,這期間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郝真又打給臧穩,他也是一樣不接電話,郝真越發擔心起來,沒辦法,隻好再打給亦心。她跟臧穩前後腳剛趕到現場,快遞員被一輛黑色捷達給撞了,捷達上下來幾個人,搶了快遞員的包後飛快地逃離現場。臧穩到時,許可已經開車去追捷達了,擔心對方人多,臧穩也跟在後麵,剩下亦心一個人,看著快遞員痛苦地蜷縮成一團,倒在地上。
“老大,我要怎麼做?”亦心想追著臧穩去幫忙,卻又不忍心看快遞員獨自受罪。
“別管臧穩了,先送快遞員去醫院吧。”郝真果斷地說。
一個小時後,淩瓏送郝真趕到醫院時,許可也剛好趕到。
“對不起,還是被他們跑了,不過我記下了車牌,已經交給同事去查了。”許可有些訕訕,畢竟讓歹徒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了。
“不要緊,臧穩還沒回來,他一定還在追。”郝真不甚關心,隨即要亦心立刻帶她去看快遞員。
病床上的被子還殘留餘溫,頭盔和快遞製服的外套還都放在床頭,人卻不在,護士說他去了衛生間。於是大家在病房裏等,這一等就是半個鍾頭,許可越想越不對勁,忙去查監控錄像。
“老大,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查過監控錄像後,我隻發現一個可疑人物,這個人每次出現都必戴頭盔,看身高和體型,跟這個取貨的快遞員非常像。”亦心眼圈黑黑,熬夜查視頻終於還是有點收獲。
“很好,回頭弄點眼膜敷敷,辛苦你了。”到這時候,郝真倒一點不急了。
鷺
郝家老宅所屬的小區,原來的社區花園已經擴大了好幾倍,原本僅有的秋千早已升級為各種健身器材,曾經的木板秋千也升級為塑膠秋千,郝真坐在秋千上,輕輕地晃著腿,直到一條黑色的影子從這裏路過。
“你終於來了。”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因為我把衣服裏最重要的東西給拿走了。是什麼急事,讓你臨時決定提前計劃的?以你的性格,不會忘記拿走這麼重要的東西。”郝真望向陰影中的人,卻什麼也看不清。
“嗬嗬,你眼睛真毒。”陰影中傳出一個輕笑。
“那件衣服是我爸爸的,可以告訴我對你來說,為什麼它那麼重要嗎?”郝真不願錯過追問的機會。
“一言難盡。”陰影中的人沉默良久。
“打劫我的人,是你雇的吧。真沒想到,你還是做了鷺(注)。”郝真歎了口氣。
“不是失憶了嗎,怎麼還記得《欺詐獵人》這麼老的故事。”黑影微微一驚。
“你交往的人都涉嫌各種詐騙,其實幕後主使都是你,有時候你假扮受騙方,有時候你又假扮出主意的人,神是你鬼也是你,就連這次的所謂綁票事件,綁匪從頭到尾就隻有你,白鷺和紅鷺都是你。”
“你怎知我不是黑鷺?”陰影中的人往前邁出兩步,臉便浮現在溫暖的黃色路燈燈光下,一如少年般俊美,歲月給他增加的隻有魅力,蔣大誌柔聲道,“何必呢,我們是老朋友。”
“我隻跟好人做朋友。”郝真停住秋千,倔強的眼神凝望著多年未見的初戀。
“別以為你拿到了一部分資料,就真的了解全部。柳青的爸爸做私募基金坑了很多人,數目有幾個億。或許你們以為已經調查清楚,她父親其實知道我們要去美國,柳青瞞著我因為他自己很快也要去,越來越多受害者在找他的麻煩,他們已經準備要跑路了。我跟柳青拿的錢和首飾,都是用來給受害人的家裏救命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查那些支付寶的賬號,沒有一個屬於我。”蔣大誌逆著路燈,燈光在他身體周圍鑲出一道金邊。
“反正,你做過許多婚姻欺詐金融欺詐。”郝真遲疑著說出了自己在許可送來的卷宗中,看到的相關內容。
“我做事是有原則的,而這原則正好是郝叔叔教我的。”蔣大誌在郝真旁邊的秋千上坐下。
“你跟我爸到底是什麼關係?他現在在哪兒?還有那張紙條上寫的到底是什麼?”郝真一連拋出三個問題。
蔣大誌久久地凝望著郝真,最終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能聽完。”
注:根據日本漫畫《欺詐獵人》的設定,欺詐師可分三類:第一類以騙取人錢財為目的,人稱白鶩;第二類以布局引君入甕,人稱紅鶩;第三種則是前兩者的天敵克星,專以白鶩和紅鶩為捕捉對象,人們給予他們一個響當當的名號“黑鶩”。
【《詭道天團》第一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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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與詭獸的交鋒中並肩而立,彼此支持與守護,破開深埋在地下的古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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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夜歸人》作者,靈異驚悚大神朱砂最新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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